第175章
拓挞城的地形为四周高中间低,东辽人所说的黑石也就是煤矿资源丰富。
裸露在外的煤矿被开采完之后,那些贪婪成性的贵族就开始抓捕百姓充当奴隶挖矿洞,将深层的煤矿往外运,因坍塌等原因死在矿洞内的奴隶也不计其数。
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些奴隶,城中除贵族和其族人、姻亲家眷外,就属勇士最多,普通百姓只占一部分,且只能住在外城。
勇士负责看管奴隶,监督他们干活,防止他们暴动和偷懒。
百姓则在外城做些小买卖,或到贵族的商铺、赌坊、妓院等地方干活。
贵族和勇士也会剥削他们,他们讨生活也不容易,但他们转过头就会将怒火发泄在那些奴隶身上。
辱骂和鞭打是常有的事,还有更丧尽天良,连畜生都未必干得出来的他们也做,且习以为常,还以此为乐。
得知拓挞城将被割让给大雍,城内的百姓比贵族更恐慌。
他们心里很清楚,大雍的军队一旦接管拓挞城,必是会驱赶城中的东辽人,就像攻下边城时那样。
当时边城的东辽百姓能投亲靠友的也都投靠去了,实在无处可去的只能成为流民,有些已经被抓走干苦力,跟奴隶一起被鞭打着干活。
从年前开始就有一场可怕的风暴在拓挞城内酝酿着。
只能贵族居住的内城从早到晚都有拉货的驼队进进出出,紧接着就是数辆华丽的马车,由健壮的勇士和护卫随着,到了城门口也无人阻拦。
驻扎在城外的北境军对此也视而不见,对这些一看就是贵族家眷的马车连查都懒得查,就算搬走一座银山都跟他们没关系,但是外城的百姓想离开就没这么容易,阻拦他们的也不是北境军,而是东辽的守城军。
几个月前就乔装成进来并在外城做起小买卖的妇人也混在这些东辽百姓当中。
她眉目深邃,并不像大雍人,反倒像戈壁滩那头的胡族,因生得美艳且能说会道,出手又阔绰大方,常备了好酒好菜请人来吃喝,就连那些眼高手低不将人当人看的勇士都常来她屋中喝酒,谣传她惯会勾引汉子,天天往家里领人,她却不在意这些话,依旧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
别人却不知她给人喝的酒里头有至幻的药物,能使人晕晕乎乎,问什么都会答,醒来后也不记得,只混混沌沌以为自己同美妇厮混了一夜,只等今晚再来,哪里又晓得自己将贵族与王都密谋的大计划给泄露了出去。
“大雍的军队也没攻城,亦不阻拦商队离开,为何我们就不能出城?难不成要留下我们在这等死么,”妇人故作姿态,掩面低泣起来,说话哽咽,声也不大,却能让早已心焦且对守城军不满的其他人听见,“今早我瞧见内城又出去好几辆马车,箱笼仆从都不少,定是那些大老爷的娇妻美妾知道留下就是个死,所以早早收拾金银细软逃去了,可怜我们身无一物,不能孝敬守城的军爷勇士们,他们竟要……竟要将我们的命留在此处啊!”
妇人哭得愈发伤心,道出的话也让人心惊。
离得最近的一个汉子上前拽住妇人的手腕,瞪起铜铃大眼,怒道:“你这妇人胡说八道什么,谁要留我们的命在此处?!快快将实话说来,不然我先拧断你的脖子!”
妇人吓得直颤,娇小的身体缩成一团,惊恐道:“不是我说的,是前两夜来我家中喝酒的几位爷醉酒说漏了嘴,我也不知真假,大爷饶命啊,我真不知情,只是听说,大爷何苦来寻我的麻烦,怎不去城门口问问那些军爷,在这里为难我一个妇人……”
“他们说了什么!”汉子怒气冲冲打断。
妇人惊得脸色惨白,哭道:“那几位大爷说贵族老爷们下令烧城,带不走的东西全部烧毁,又说城中多为大雍的细作,奴隶也多为大雍人,与其这样让给大雍,不如就地一并烧死,若……”看着汉子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妇人吓得说不出来话,磕磕绊绊的,“若当中有东辽人,也不让离开,要一并烧了。”
闻者哗然,他们可都是东辽百姓,也要将他们烧死在这不成?!
汉子双眼赤红,发疯的掐住妇人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咆哮如雷,“大胆妇人!安敢胡说!我杀了你!”
妇人被掐得喘不上气,面色逐渐涨得紫红,眼珠子往外凸,双手不停拽扯抓挠着汉子坚硬如铁的爪子,求生的本能让她很想现在就抽刀杀了这狗东西。
好在有人上前阻拦,“先将人放开,我们再问问清楚。”
汉子转头怒蹬那人,“有何好问,就是这妇人胡说!”
“她何必胡说!快放开!让我们来问!”
几个人合力将妇人从汉子手中救出,等她顺过了气才接着问,妇人也不敢隐瞒,将那天晚上自己听到的都一五一十告诉了众人,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连对方的姓名及样貌特征都说得清清楚楚,再者那几人确也常来,不少人都见过。
众人跌坐在地,已经是不怀疑妇人这番话的真假了。
妇人垂头理着被弄乱的发,抚平了衣裙才站起来,掩面柔柔弱弱的哭着回家去,像是被汉子方才的粗鲁行为给吓着了,院门一关就再也不出来。
生死攸关,众人自身难保,谁还有闲情逸致去留意妇人,遂无人看见妇人从后院贴墙溜走,走时还放火烧了那汉子的家,正好验了她说的那话。
火苗蹿起了众人才反应过来,全都惊慌大喊:“不好!着火了!烧城了,快跑啊!”
妇人躲在人群发现不了的地方看着平日里作威作福的人像老鼠那般乱窜就觉得痛快。
就算这些人真被烧死了也不值得可怜,他们将奴隶绑来活活烧死时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
这就叫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报应不爽。
火势并没有扩大,只是将那汉子的半间屋子给烧了,但这场火已经引起了外城的恐慌,内城的贵族和守城军是真的想烧死他们,可他们不想死,凭什么要他们死在拓挞城,凭什么那些贵族就可以出城,他们就不行!
阴沟里的老鼠一旦多了就会成祸患。
当天夜里他们就悄悄摸进内城,放火烧了好几处贵族居住的院宅。
往常内城戒备森严,他们进不来,今夜也不知道为何,巡成的勇士都不见了,四周静悄悄,只有风雪刮过的呼啸声。
北风凛冽,将火苗带得更高,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混着喊救火的怒声。
疯起来的外城百姓直接闯进贵族的宅院,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
内城乱成一片,火光冲天。
驻扎在城外的北境军也不睡觉了,全都站在高处看热闹,有几个兜里还揣一把瓜子。
“这下有好戏瞧了,咱们可没有进城。”
“乱了好啊。”
“咱们大将军限定是元宵这日交割二十城,现在可没到日子啊,那里头死了多少人可不关咱们的事,休想将脏水泼到咱们大将军头上。”
“敢!老子先扒了他们那身狗皮!”
“别说这些了,乔姐她们几个人在里头太危险了,乱起来了她们也难脱身,要不咱们混一队人马进去接应?”
乔姐就是潜伏在外城的那个妇人,凭她的身手就算入虎穴都能全身而退,哪里需要他们冒险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