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音
一声巨响。
餐厅里沉默用餐的众人反射性的抬头。
那声音来自楼下,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砸在了地上。随即就是哗啦的细碎物品散落一地的声音,由于距离遥远,听不太真切。
严福顺握着杯子的手一顿,冰冷的面上漏出一丝疑惑。
她站起身,朝窗外看去——
黑压压的天色下,坡道的尽头,流浪汉的垃圾山一样堆成的小车倒在了地上。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噪音可能的来源。
“阿西,那个臭虫一样的大叔,真是不小心,”她骂骂咧咧的回了餐桌,“又要撒一马路的垃圾,弄脏了市容环境谁来为此担责啊!”
卞德秀嘻嘻的问:“怎么,怎么了?这么……这么生气。”
“是那个流浪汉,”严福顺没好气的塞了一口肉,“过几天赶紧把他赶走,他天天在周围捡垃圾,好几个来咨询房间的看到他都觉得环境差。”
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内,流浪汉似乎消失了。
那辆翻倒的小车静静躺在地上三天,直到被周围主妇投诉,才来了一辆警车把小车拉走,又让环卫工人清理了现场。
至此,流浪汉剩下的痕迹全数消失。
又一次绕开翻垃圾的野猫,穿连衣裙的主妇捏住鼻子离开垃圾桶,她自言自语道:“最近那个流浪汉不在,野池疏景猫都变多了,阿西,政府部门就不能管管流浪猫吗,弄的寄生虫到处都是……”
她翻着白眼离开,在坡道的拐角处,差点撞上人。
本来开口要骂,看清来人是个漂亮的帅哥,主妇挤出一个笑:“不好意思啊,那个…走路小心点。”
“是我才要说抱歉,”池疏景温柔的眨眨眼,“对了,我刚才听到你的话……这周围野猫很多吗?”
“是啊,”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主妇抱怨,“原先有个流浪汉天天从这里捡垃圾,野猫们就不敢过来,这两天那个死老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久没见到他了,野猫见缝插针,估计把这里当家了……真讨厌。”
“这样啊,那可真是糟糕。”
“对吧。真是,政府和警察们也不管管野猫泛滥,半夜三更乱叫,还有那么多寄生虫,太恶心了。”
主妇还想继续抱怨,却被漂亮青年打断了。
“所以,在你看来,流浪汉活着的唯一用处,是防止野猫泛滥吗?”
这问法毫不留情,主妇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我……你在问什么啊?长得还行说话这么难听…阿西,真是有病。”
被戳中了痛点,主妇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池疏景,骂骂咧咧的走了。
看着印着向日葵的碎花裙子逃跑一样消失在街角,池疏景笑着抬起头,下一秒便是满面狰狞。
“有些人总是不明白……嘲笑别人是蝼蚁,难道意识不到自己也毫无价值吗?”
像是回想到天大笑话的孩子,他无声地笑弯了腰。
——
距离回考试院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池疏景随便在街区找了一间咖啡馆,坐在窗边看书。可下午阴天,阳光不好,翻了几页便觉得没乏味,便合上书回去了。
熟料,他觉得回去算太早的时间,竟在路上被徐文祖叫住了
“疏景?”
池疏景回头,挑眉:“徐医生今天回来很早啊。”
徐文祖穿着西服,应该是刚脱下白大褂。与平日不同,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红丝绒的蛋糕盒。
“下午没了预约,看着天要下雨,我就让大家早点回家了,”徐文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你呢?也是刚下班吗?”
池疏景漂亮的眼睛轻轻抬起,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他走在徐文祖前面,步伐优雅而轻快,像不谙世事的小公子。
徐文祖好脾气的跟在后面,又说:“疏景是做什么工作的?总感觉还不太了解你呢。”
“嗯?”池疏景停下脚步,拉长的声音看他,“医生很好奇我的事情吗?”
“是啊,”徐文祖温和的垂下眼睫,“我在你面前可是毫无保留的,可认识这么久了,疏景的事情,我却好像知道的很少呢。”
毫无保留?
池疏景斜了一眼徐文疏手中的蛋糕礼盒,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毫无保留?”
徐文祖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里,笑了:“这个吗?偶尔又想吃甜品的时候。疏景也喜欢吗?”
池疏景摇头:“我讨厌太甜的东西,享受不了了。”
他顿了顿:“我的职业啊……也没有固定的职业,起码最近是。”
“抱歉,是我好奇心太重了。”
“没事啊,”池疏景朝他笑,“与其说是待业期,不如说是值得享受的假期。不是很好吗?”
他踩着考试院昏暗肮脏的台阶,短裤下漏出的一节小腿却莹白的发光,整个人好似走错世界的人,或者踩在泥潭上的公主。
“这种不知道每天应该做什么,却又什么都可以做的日子,不觉得非常棒吗?”
“疏景是喜欢这种不被束缚的状态吧,”徐文祖点头,“有充足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非常棒啊。”
随即,他似乎很感兴趣的问:“所以之前呢,也是做自由职业者这样吗?”
“自由职业?……嗯,非要说的话也算吧。”
徐文祖无奈:“也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