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晚餐

“到了。”许纯良稳稳停下自行车。比起骑车的人，车子似乎更累，被推着在院里石头路上哐啷哐啷一阵叫唤，仿佛是在跟主人诉苦。

“许纯良你才来住一天就敢偷骑我自行车，是不是招我赶你走呢！”听见自行车可怜的动静，陶阿姨蹭蹭蹭就麻利走下楼。

“嘿嘿，是房东，比较热情。”饶是许纯良脸皮厚也禁不住尴尬起来，谁让是当着头回见面的女儿眼前呢。

“我骑走之前说过，您不是答应了嘛。”

“你哪只耳朵听见的，我还没说话你就没影……这小姑娘是？”板着脸的陶阿姨气冲冲下楼，突然就见到绰立在院中的冯格格。

“这是房东陶阿姨。”许纯良介绍道。

“陶奶奶好。”冯格格对这位能让许纯良吃瘪的陶阿姨很有礼貌，直接笑着喊奶奶。

“陶阿姨，这个是……”

许纯良还没讲是谁，陶阿姨很自然的拉起冯格格的手，一脸不想猜对的样子问道：“难不成还是你女儿？”

嘿！

老姑婆什么意思，怎么就不能是我女儿了！

“您猜的真对，就是我闺女。”话说的硬气，许纯良还是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冯格格，好在闺女还是很给面儿的。

陶阿姨满脸惋惜，“啧啧啧，你也能生出这样的闺女，上辈子是当牛做马积的德呀。”

泥人都有脾气，何况堂堂一个杀手，许纯良闷哼哼道：“您快忙去吧，我们也要上去做饭了。”

“小姑娘叫什么呀。”陶阿姨跟没听见一样。

“我小名叫格格。”

“就是真格格也比不上你喔，就是爹不大靠谱。”陶阿姨似乎对许纯良能有这般闺女都称得上耿耿于怀了，但没继续挖苦，笑着对冯格格嘱咐道：“一会要是他做的饭没法吃，就来奶奶这屋。”

许纯良提着菜在陶阿姨眼前摇了摇，道：“放心吧，一会您别闻着味摸我们屋来就好。”

“我踹死你，敢骂我！”

……

许纯良在厨房里忙活着，冯格格则坐在沙发上打量房子，俗话说真正好的相处模式，是相互间沉默时会感觉舒适坦然，而不是尴尬，显而易见，这父女俩还没到此境界。

晚上七点多，大师傅许纯良信心满满的开始上菜，西湖醋鱼，龙井虾仁，红烧肉，油焖笋，再佐以两个爽口青菜，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冯格格在饭桌前也是颇为惊讶，“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今天时间仓促，材料准备不齐，只发挥出我五成功力，下回给你做佛跳墙，要不然就做干炒牛河，宫保鸡丁，其实越简单的菜越见功夫。”许纯良被冯格格夸赞一句，竟贱兮兮的生出种自豪感。

“嗯。”

饭桌上的场面可谓大起大落，刚刚还挺热络，一下子父女俩就都没话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细嚼慢咽的声音。

“要不咱们喝点？”许纯良忽然抬头问道。

“你是说喝点酒吗？”

“啊。”

“我都没到十六岁，你确定要让我喝点？”

许纯良顿时麻爪，这特么瞎聊什么，被尴尬冲昏头脑了，光想着喝点酒能打开气氛，忘记对面是自己不满十六的闺女了！

“不、不是，你听错了，我是说可乐。”

“好，谢谢。”

冷静是好杀手的本色，许纯良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但打开冰箱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喝可乐。

“可乐……没了，喝别的吧。”

“果汁也行。”

“牛奶你觉得怎么样。”

“我喝水就好。”

正在许纯良准备重整旗鼓，继续尬聊的时候，冯格格夹着一块红烧肉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甜口。”

“我跟你妈都不吃甜口，一看你就是正直善良的好姑娘，肯定不会犯家传口味这种原则性问题。”许纯良趁机开了个玩笑。

“你这些年在美国做什么。”

“小颖没告诉你？就是在餐馆打工，要不然怎么做饭这么好吃。”许纯良是瞅着冯格格一直没放筷子，才大胆自我吹嘘两句。

“还回去吗？”冯格格低着头，一块肉在嘴里嚼啊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吃的是牛蹄筋。

“以后只要你愿意，你在哪我就在哪，要是不愿意，我就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悄悄替你妈守着你。”

冯格格咽下红烧肉，不再作声，兀自捧着碗扒米饭。

见时机差不多，许纯良搁下筷子，望着冯格格认真说道：“一直以来我真的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接到你妈妈发来的邮件后，我在离开时出了些意外，相信我，这两个月我无时无刻不想早点回来。

“你爱我妈妈吗？”

“也许只能说是爱过，那时候我才比你现在大一岁，根本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

“跟妈妈回答差不多，真没想到生我的是两个不在一起还不相爱的人。”说着，冯格格自嘲的笑了笑。

她自见到许纯良起，这是第一次表露出情绪，失望、无奈、或者还生出一点恨意。可能是恨父母，也可能是恨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