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谎言是真
001.谎言是真
人来人往的金陵城街道上,一辆挂着皇家龙纹徽章的马车低调前行。
没有仆役成群,没有鞍前马后,冷冷清清的一辆马车,若不是认得徽章,怕是得以为只是个普通商户。
马车里坐着两名男子,瞧穿着是主仆二人。
穿着月白色衣衫的年青公子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形高挑略显清瘦,头戴青玉兰花纹的发冠,更显公子清雅,只是唇无血色,瞧着似乎有几分病态。
年青公子皱着眉咳嗽几声:“够了够了!南星,少扑点粉!太多了!都呛着我了!”
“殿下别乱动!粉扑得太少会显得您的脸色不够苍白!您放心,这脂粉是特意调配过的,无香型,扑得再多也闻不出来!”
沈渊无奈扶额:“那你也不能给我画得好像随时随地都会跟阎王爷去喝茶似的!”
身为沈渊近侍的南星唇红齿白,漂亮得好像观音像上的童子,手中拿着粉扑很是委屈:“那不是殿下说的吗?说不能让别人知道您的身体已经大好,对内对外都得瞒着。为此我才专门学了这妆容技巧,给殿下化成这病体难愈的模样,殿下都不多给我点发挥的空间!”
沈渊推开南星的手:“再给你多点空间尸斑你都能给我画出来!差不多得了!”
南星撇撇嘴,收起这些脂粉之前又眼疾手快地要给沈渊再补两下。然而沈渊却及时躲开,一点粉都没沾上。
南星气馁地扣上粉盒:“殿下怎么每回反应都能这么快?好像能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样!”
沈渊拿着扇子轻轻敲了敲南星的脑袋,笑着说:“跟你说了,我会读心之术。”
南星显然不信,将粉盒收进包袱里瘪着嘴说:“殿下这理由都忽悠我三年了,也不换个说辞。”
沈渊微笑没有再解释,把真话说成假话也是一种本事。
三年前重生他就同时有了这能听到别人心声的能力,起初还以为自己疯了,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适应过来。他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即使是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南星。很多时候,知道得多也不一定是好事。
而且他的读心之术不太稳定,有时候能听到有时候不能,有时候还要有肢体接触才能听到,他也不知道这种能力是会一直都在还是什么时候会消失,但至少重生这三年,他依靠读心之术做了很多事。
沈渊转头掀起侧面的小帘子看向马车外,金陵城车水马龙,热闹如昔。
算算日子,今天是他重生整第三年的日子。也赶巧,十一月二十八,岁寒冬日,他的生辰。
过了今天他就年满十六岁。而在上一世,他死于七年后。
三年前,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沈青推瑶妃的儿子三皇子落水,他为了维护弟弟,替弟弟顶了罪责,被贬斥到了长门行宫,一去就是三年。
这一世他刚好重生在三年前被贬斥出宫的那一天。上一世的三年行宫凄苦,这一世成了他部署一切的契机。
马车晃晃悠悠驶到朱雀门。守门的两个侍卫擦了两次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那朴素到简陋的马车上挂着的确实是皇家徽章。
南星掀开车帘子,清秀的脸上只有身为皇子近侍的严肃,拿出大皇子的身份玉牌以及皇帝诏书给守宫门的侍卫看,声音清冷而不失威严:“大殿下奉诏回宫!”
这样霸气威严的话语搭配这辆简陋的马车,实在怎么看怎么不搭衬,甚至隐隐有些滑稽。
守宫门的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忘了反应。
三年前的大殿下,十三岁便已经才华横溢、名声尽显,只是三年贬斥,时移世易、物是人非,这三年中哪里还有人再提起过大殿下?最开始倒是有,可惜不是遭到陛下斥责就是被权臣排挤,“大殿下”这个称呼在朝堂内外都已经无人提起了。
乍一见到多年不见的大殿下归来,他们还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也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应该放行。
南星脸色一冷,他家殿下是金尊玉贵的皇子,竟然被两个侍卫冷待!正要呵斥侍卫,不远处一小队兵马过来。
虽然不过十数人,却各个硬朗威风,满身杀伐之气,一看就是与寻常的金陵士兵不同,唯有经过战场洗礼,从真刀真枪中杀出来的骁勇悍将才能有这等气势!
尤其是为首红缨银甲的男子,骑在毛色黑亮的高头大马上,高大健硕、丰神俊朗,又不失眉目刚毅,尤其一双剑眉,浓重又锋利,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股逼人的锐气。所有人中也属他一身煞气最重,左边眉尾处还有一道疤痕,明显是陈年旧伤,虽然疤痕不算长,但还是给本来俊逸的容貌添上了几分凶戾之气。
沈渊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现在的正一品彰武大将军,未来的燕国第一异姓王——镇北王裴靖安!
别人也就罢了,但这裴靖安是上一世唯一参加他葬礼的人,他的魂魄飘在牌位上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不看这一点,这位戍守西北多年立下无数战功的彰武将军,也绝对值得他下车一见。
“南星。”
南星闻言立即扶着脸色苍白、一步三喘的沈渊下了马车。
沈渊对着裴靖安略一拱手,即使一身病态面色苍白,却也是公子如玉:“彰武将军。”
至于门口两个守门侍卫早已在看清裴靖安的那一刻就跪下行礼。
裴靖安转头,看着沈渊一挑眉,一个利落地翻身下马,抱拳行礼:“大殿下。”
沈渊有些意外,没想到裴靖安能一眼认出他,记忆中即使是三年前他与裴靖安都没有太多交集。更没想到一向嚣张跋扈的彰武将军面对他这个无宠失势的皇子也会下马。
沈渊:“裴将军也是今日到的金陵城?”
裴靖安点头。
戍边大将年底都要回金陵都城述职。且沈渊记得在上一世中这次裴靖安回来,短时间内就没有再回去西北,主要是皇帝已经开始忌惮裴靖安,一边将人留在金陵一边琢么着应对之策。
裴靖安转头看向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守门侍卫,心领神会地一笑,“想来是殿下多年不在金陵,有些人看着殿下眼生了。”
两个侍卫赶紧一叠声地请罪。
沈渊抿唇,将一个不受宠又被贬多年的幌皇子好不容易回来却在宫门口遭受侍卫冷遇的凄苦的形象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裴靖安满眼兴味地看着。
沈渊面上隐忍,心中却满是震惊——他竟然完全听不到裴靖安的心声!
虽然他的读心之术时灵时不灵,但他试过,他能听到两个侍卫的心声,清清楚楚都在害怕被裴靖安责罚,可再去听裴靖安的心声就是一片空白。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读心之术发挥正常时听不到一个人的心声!
难道……他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