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第35章 - 富贵花对紫薇郎 - 檐上雪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第035章第35章

第035章第35章

小道两侧树影幢幢,成片的月光被割得七零八落。

“好歹来了一个。”白发老翁笑道,“我们狄羌的长公子,临行时怎能没有女人来送!我还记得两年前长公子离开狄羌的时候,多少姑娘追到城门,眼泪水儿差点把北城门都给冲垮了。”

严倦摩挲着盛疏的金环,没说话,春信扒着车壁替他回答,“要不是偷偷离开,说不定还能带走几车珠宝首饰,京州的姑娘老有钱了。”

摸到金环内侧,有些刮手,严倦撩开帘子,借着月光细看,发现内侧有一行小字——“盛疏八岁”。

将金环转过半圈,相对的位置刻着“平安喜乐”。

他恍然明白,这个金环并不是什么发饰,而是一枚生辰镯。应该是盛疏八岁的时候,家里人送给她的,长大了戴不上了,就拿来做了发饰。

白发老翁专心赶路,背后仿佛长了眼睛,能够看见严倦的一举一动。“长公子出来一趟,收获可不小,咱们狄羌的姑娘该伤心了。”

印象里的师父可不是这么多话的人,严倦把金环收进怀里,圆滑地把话茬甩回去。“师父几时对风花雪月的事这么上心了?难不成我不在的时候终于给我找了个师娘?”

白发老翁刚摸出酒壶灌了口酒,闻言大口呛咳起来。“哎哟!你师父都是半截身子要入土的人,现在连老婆子都喜欢年轻多金长得俊的,我这种,没人要!”

严倦开始卖弄他的不正经,“要我看师父就是被假正经耽搁了许多年,临老了,还是只童子鸡”话没说完,一只空葫芦破帘砸来,严倦侧身闪避,春信没防备,眼看要砸到鼻子上,严倦眼疾手快伸手拦截,酒葫芦在他手上转了一圈再次沿着原轨迹甩出去。“师父恼我便罢了,可不要误伤我的小书童。”

“小兔崽子”,白发老翁接住酒壶,绑回腰侧。

***

唐继培走后,马慈恩独自在书房坐到五更天,桌案上摆着一本名册——今年人事调动比较频繁,前日吏部送来了更新后的名册。

管家侍立一旁,拿银针把灯芯拨亮。

唐继培呆坐良久,忽然愤怒得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眉毛皱作一团,经年累月的操劳卡在褶皱中,痛心疾首地嚷道,“权臣误国!权臣误国啊!”

“老爷!”墨砚砸落在地,墨汁弄脏了名册,管家慌忙捡起来,用衣袖蹭去,还是留下了好几处墨印。

把名册放回桌案,管家才温声安抚道,“老爷莫急,大熠的勇士那么多,总会挑出一个适合的。”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北有北胜王,南有昭勇将军,南北防线才能一直被守得如同铁桶一般。这些个尸位素餐的权臣却只懂得挟势弄权,若不是常年财政亏空,北方何至于被动如此!”方才一顿发泄抽空了兵部尚书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座椅中,眼中竟有了泪花。

十月初一,寅时,大熠的百姓还沉睡在香甜的梦里,兵部尚书在管家的陪同下渡过了一个难熬的长夜。破晓时分,管家拿来朝服,服侍兵部尚书换上,天还不大亮,尚书府的车马却已出发朝向皇宫驶去。

马盛坤遭一泡尿憋醒,在茅房解决完,正好碰见管家送自家老爹出门。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管家折回来时,在背后唤住他,“曹伯,父亲今天怎么出门这么早?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管家微微叹气,“的确是天大的事,昭勇将军通敌叛国,天还没亮,陛下就派人来传老爷了。”

马盛坤大吃一惊,“你说谁?昭勇将军?盛威?”

管家点点头,“对,就是盛将军,少爷是继续回去睡会儿?还是现在用早饭”

马胜坤沉吟半晌,眼中凝结出一团阴狠之色,他打发走管家,传来家中护卫,“找到盛疏,我要把她逮回来,玩儿烂了再送去刑部领赏。”

十月的诗会是在妩湖上的长亭内举行,有人结联对对子,有人面对着湖光水色作画。屠鸾笔下的长亭已有雏形,一分心,笔尖点错了位置,想补救已是不行了,她长长叹了口气,今日不知为什么,心烦意乱频频走神。

“屠鸾,你过来帮我画下亭子。”兵部尚书的次女马盛怡画技拿不上台面,每回画到比较复杂的部分,都会让屠鸾代笔,向外吹嘘都是她的手笔。

屠鸾在心底叹足一口气,这位大小姐画工捉急,还只喜欢画工笔画,又耗时间又费功夫。虽然心底嫌弃了八百遍,脸上还是笑着的,接过马盛怡递来的画笔,违心得夸奖道,“马小姐的画工比上次可精进了不少呢!再过些日子,我就不敢在马小姐面前班门弄斧了。”

这话听在马盛怡耳里十分受用,揉着手腕寒暄两句,坐到屠鸾背后吃点心去了。

“盛怡,早上出门时看到你二哥后面跟着好大一帮人,都凶神恶煞的,还带了两条猎狗,他们干什么去?”礼部尚书家的大小姐李铭玉在作画上是有真本事的,细致得描着远处画楼檐上瓦片的轮廓。

“听说是昭勇将军通敌卖国,盛家小姐受牵连,他要去亲自逮她回来。”马盛怡撚起一块蝴蝶酥送进嘴里,扰得兵部尚书一夜未合眼的政事,从她嘴里说出来,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关乎社稷的军机大事在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眼里,不如白玉堂家新上的玉簪式样重要。

屠鸾脊背一僵,不小心在画纸上杵下醒目的一个墨点。她忙转身,风度礼仪通通忘在脑后,急急问道,“昭勇将军怎么会通敌,是不是搞错了?”

马盛怡被她吓了一跳,蝴蝶酥没拿稳,落在裙摆上,丫鬟慌忙替她整理,她扬起头,嗔怪道,“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哪知道昭勇将军是不是真的通敌了,我也是不小心听到的。哎呀!你毁了我的画。”

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关心画,屠鸾只想撬开这位大小姐的头骨盖,看里面装了多少水。

屠鸾擡手扶额,娇声道,“不知道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今日脑袋一直昏沉沉的,云竹”

婢女云竹踏步上前扶住她,屠鸾装模作样得靠在云竹身子上,一副弱柳扶风的娇样。

马盛怡狠跺一下脚,“那我的画怎么办?”

屠鸾扶额的手又移到心口,眉头微蹙,“头晕,胸也闷得慌。”

不等马盛怡发作,屠鸾赶紧补上一句,“今日都是屠鸾不好,等我回家休息一会儿,重新画上一幅命人送到马小姐府上作为补偿。”

马盛怡脸色稍霁,盯着屠鸾刚要开口,屠鸾率先心领神会,低声道,“马小姐放心,只有画,不留名。”

马盛怡没再继续发难。

屠鸾被云竹搀着,惨白着一张脸和众位小姐告别,穿过长廊转到无人处,先前的病秧子一下子生龙活虎起来,走路飞快,云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小姐,您上哪儿去?”

屠鸾的脑子这会儿忙得很,完全无暇分心去回云竹的话。

刚刚看其他小姐的反应,还没人知道盛将军出事了。马盛怡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必定是最先收到消息那一拨人。风声还没有漏出来,那么极大可能就是宫里也是才收到消息,甚至都还来不及顾及盛将军的家人。马盛坤想与盛家结亲,盛疏看不上他,他一直怀恨在心,但碍于盛家在朝中的地位,不敢贸然动盛疏。眼下盛将军出事,他岂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盛疏若是落到马盛坤手上,屠鸾不敢往下细想,匆匆走到离妩湖最近的奎星街上,绕进没什么人经过的九思巷,两个乞丐靠在墙角,互相帮对方逮头上的虱子。

乞丐也搞拉帮结派那一套,人流最大的街道通常轮不上在帮中没有背景的乞丐,这群人曲线讨饭,通常会藏在巷口,有人路过,就把盘子伸出去,也不算破坏规矩。

屠鸾摸出两枚铜钱扔进脏兮兮的铁盘里,“两位小哥,打听个事,看到马尚书家的二公子往哪里去了吗?”

李铭玉家离这里不远,奎星街是礼部尚书府到芜湖的必经之路,马胜坤十有八九会路过这条街。

乞丐看到钱眼睛都亮了,其中一个赶紧捡起来藏进怀里,然后侧偏身子,手指朝前指了指,“我只看到他带着一群人往那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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