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心事 - 忘前尘 - 某不知名写手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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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心事

他们其实没有做到最后,现在不是放纵的好时机。即便如此,整个过程也够有趣了。一开始孟琅还取笑阿块,真的,他平时不爱取笑人,但今天他忍不住。他嘲笑阿块太快了,可他没有得意多久。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在自讨苦吃。最后,他们都不在乎这些了。

激情平复之后,他们两人挤在那张不算大的床上,聆听着彼此的呼吸。

实际上,只有孟琅一人的呼吸。黑暗中,属于阿块的那半边是一片死寂,但他的存在如此鲜明,他的胳膊沉甸甸的压在孟琅身上,搂着他,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从眉眼一寸寸滑落至唇角,然后揽住孟琅的头。孟琅感觉下巴痒痒的,阿块靠在他肩上,抱紧了他。

他们静默无言,各怀心事。孟琅摸着阿块的头发,那头乱发虽然平时看起来张牙舞爪,可其实却很柔软。阿块闷闷的声音响起:“道长,你喜欢我吗?”

“比喜欢更深。”孟琅说,“我爱你。”

阿块听着怀中人的心跳,一下一下,坚定有力。不知为何,他鼻子一阵发酸,那又酸又涨的感觉很快爬上了双眼。那双空洞的眼睛现在热乎乎的。他紧紧贴着孟琅的胸口,让那温暖的心跳声把自己包围,他多么希望能一直、一直听下去。

“我......”阿块声音黏滞,好像有一颗一颗小石子硌在他喉咙里,“我不怕死,但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我......”

他拿手擦了下眼睛。

“不要忘记我。”他终究无法控制住眼泪,悲伤轻而易举淹没了他,“就算我死了也不要忘记我,要一直记得我。”

“阿块。”孟琅抱着阿块,低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当这句话逸出口的瞬间,孟琅知道,他已经无可救药。他再一次犯了错,十分、十分清楚地犯了错。

他听到自己非常冷静、非常坚决地说:“即使你和我立了生死契,也不代表着你一定要死。除非他们杀了我,否则,你不会死,我保证。”

因为他不会出卖阿块。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承受怎样的责罚都不出卖阿块的下落;他已经下定决心,将颜面、名誉和伦理全部抛之脑后;他已经下定决心,辜负师恩,背上骂名,哪怕失去神格,哪怕生不如死。他决心救下阿块,不计任何代价。

“我不可能让你死!”阿块恐惧地叫道,“道长,你不能死!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会让你死,我——”

“他们不会杀我的,羽化岛还从没有过处死神仙的先例。”

但是,孟琅内心并不确信。除了石头仙翁,羽化岛上的确还没有处死神仙的先例,可两次放走青煞的罪名难道不足以置他于死地吗?他相信师傅应该不会让他死,可就算是师傅,难道能抵得过整个羽化岛吗?

“你一定要回去吗?”阿块焦急地说,“你不能跟我一起逃走吗?”

“不管逃到哪都没用,这生死契是师傅下的,他能找到我。”

“那我们就不停地跑!”

“要是那样,后果会更严重。我不愿意他们找到你。”

“我可以杀了他们——”

“不行!”孟琅立即打断道,“决不能这样做!羽化岛上的人没有做错什么——”

“可我们也没有做错什么!”阿块激动地叫道,“我们没有杀过他们一个人,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死?如果他们要带你走,我就杀了他们!我是青煞,我能杀了他们!”

“难道你要杀了我师傅吗?”孟琅说,“你真要那么做?”

阿块瞪大眼睛,但他什么都看不见。好几秒,他一头扎进孟琅怀里,痛苦地说:“为什么?那些家伙又不是什么好人!”

“在你看来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在我看来却是相处了几百年的朋友、长辈,甚至家人。要不是他们,或许我都无法挺过这五百年。阿块,我爱你,但我也爱他们,我爱你所以我不能看着你死,我爱他们所以我要回去领罚......我这人很奇怪,是不是?”孟琅笑了笑,很悲哀地。

“我很抱歉,阿块,很抱歉......”他喃喃地说,“因为我的世界太复杂了,而你的世界只有我。这对你不公平,我束缚住了你......”

“不。”阿块说,“道长,你没有束缚我,是我想跟你在一起。”

“或许我们能解开生死契。”孟琅思索道,“你曾经吃下那红煞的咒印,如果你的煞气足够强大,没准你可以吞噬掉我师傅的灵气。如果不能,或许我可以劝师傅......”

不,或许是威胁。孟琅想,冷静又羞愧。他为自己产生那样卑劣的想法而感到羞耻,可如果到时候别无他法,他只能逼迫归一——但愿他不必那样!老天,他真是作茧自缚,他不该让师傅给他立生死契的,他能料到自己到时要给师傅带来多大的耻辱......

至于阿块,他沉默着。一个想法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很快便如磐石般坚不可摧。他不会让道长回那个破岛。去他的家人朋友,谁也不能夺走道长的性命!他要带走道长,不管他愿不愿意——他才不会看着道长去送死!只有傻子才会那样干!他绝不会放走道长,绝不,绝不。

就算道长因此怨恨他也没有关系,他不能让道长死。被束缚住的根本不是他而是道长,他给自己安上了那么多条条框框,从没想过跳出来思考,可他不是,他要把那些条条框框打碎,他要带走道长,他们谁也不会死,谁都不会。

孟琅没有察觉到阿块心中涌动的想法。在寂静中,在思索中,在淡淡的哀伤中,他的意识渐渐昏沉,不知何时睡着了。其实他早该休息了,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强撑着。他睡得很沉,一点都没听到外面传来的清清冷冷的梆子声。已经是半夜三更了。

这梆子声一路前行,走过了旅舍,走过了太守府,走过了天星阁,走到了焦头烂额的王爷耳中。

王爷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世子妃被人剥皮,死状奇惨,王爷府难辞其咎。皇帝为此推迟了藏书大典,宣布直到找出凶手为止,万年郡都只可进不可出。这几天,王爷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烂了。皇帝、国师、太守,查案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却都没发现任何线索。

世子妃死的太蹊跷了,她深夜死在自己屋里,竟没发出一声喊叫,隔壁屋的丫鬟只在半梦半醒中听到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丝毫不曾察觉旁边屋里正在发生一桩惨案。

有人怀疑是妖邪作祟,也有人怀疑是谁在报复世子妃,可如果是人,又有谁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王府之中杀害世子妃呢?

最有可能的,便是王府中的人。而在王府中,嫌疑最大的,就是世子。

世子妃死前一天,同世子一起去拜见了皇帝。出发之前,她表现得一切正常,可一到皇帝面前,她就把世子的荒唐行径抖了个干净。她擦掉脖子上厚厚的白粉,声泪俱下地让皇帝看她脖子上的青痕。皇帝大怒,世子大惧,尽管那天皇帝没有马上答应世子妃让他们和离,但却狠狠把世子和王爷骂了一顿。

王爷和世子回来,只觉乌云罩顶。谁也没想到世子妃会以这样决绝的方式跟王爷府一刀两断,这件事真闹大了。回来后,世子就跟世子妃吵了起来,两人差点再次动手。当天晚上,世子妃就出了事。没准,就是世子一时冲动下的手——他之前不是已经差点掐死世子妃了吗?

这嫌疑就像一条勾魂索,勒得王爷喘不过气来。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清楚地看到皇帝的怀疑。最开始是禁止世子离开王爷府,然后就是传唤下人,就在昨天,他儿子被带走了。就算王爷在皇帝面前嘴唇说焦,就算王妃在家眼泪哭干也没用,世子的嫌疑越来越大了。

王爷今天去看了儿子,短短几天内,世子瘦了一圈,枯槁得像个骷髅。他又惊又怕,已在疯癫的边缘。王爷离开后就去求见皇帝,但皇帝拒不见他。他又去求见国师,国师也不见他。他还去见了太守,但对方只跟他打哈哈,真正主事的人是皇帝,太守怎么想根本无关紧要。

但太守也不敢直接赶人,哪怕他从这位王爷身上嗅到了行将没落的气息。他建议王爷再去求求国师,毕竟,他才是这案子的头一把手。

王爷到国师门前时,已是黄昏,门人说国师已经休息了。他只得回去。一整晚,他坐立不安,像只困兽在屋里团团直转。最终,他决定明天再去求求国师。他知道国师对皇帝的影响有多大,只要能说动他他儿子就有救了。他在屋中思量了一夜,想了千万条说辞,最后仍是惶惶然地上了路。

结果,门人又告诉王爷国师正在休息,不接见任何人。显然,他来得太早了。可当太阳渐渐高悬,国师却仍在“休息”时,王爷便意识到这是拒绝。他苦苦捱到中午,期间无数次请求门人前去通报,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

终于,他熬不下去了,他不抱希望地请门人最后去问一次——就是这一次,门人带来了不同的答案。

“国师大人醒了!”门人叫道,那声响宛如天籁,“他请您过去——现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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