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重回南境
我是普拉美斯,正站在大厅的中央,接受朋友们对我新婚的祝福。百米外的那幢宅子里传来的热闹喧嚣,扰得我心神不宁,但我仍满面堆笑,佯装喜悦。
阿美尼亚过世的第二日,阿布就答应了与法老阿伊联姻,娶他的女儿穆特奈得梅特为妻。我一时怒火中烧,从家里跑了出去,遇到了落水的斯特拉,接受了法老的赐婚。
过了几日,待冷静下来细想,阿布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了巴结阿伊而娶他的女儿?他和阿美尼亚青梅竹马,感情深厚。阿美尼亚的死,他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此委曲求全,肯定又是为了他心中那个虚无缥缈的理想,建立一个信仰自由的多神世界。会有那样的一个世界吗?我不信,但我没有资格指责他。
我有些后悔,若不是赌气选了和他同一日成婚,我今天本可以去参加他的婚礼。或许只有亲眼见证他走向他的新娘,我才能真正放下他。
阿伊为了拉拢我,不仅出钱出地,还请来了底比斯最好的工匠日夜赶工,为我建造了一座豪华的宅邸。这里的每根石柱都来自阿斯旺的御用花岗岩采石场,每块木料都取自王室进口的黎巴嫩上等雪松,这些都不是花钱就可以买到的。
现在,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投靠了阿吞派,是法老阿伊眼前的红人。也许阿布也这么认为吧?只有我自已知道,我还站在十字路口,看不清未来。
除了斯特拉的父亲玛雅和我的几个好友,底比斯的权贵官员们都去给阿布道喜了,毕竟他娶的是法老的女儿。虽然我和斯特拉说好了只做名义上的夫妻,但婚礼如此冷清,我觉得很对不起她。玛雅中途借故离开,我知道他是看不上我这个女婿的。
今天的斯特拉格外美丽,妆容精致,笑容灿烂,白色飘逸的纱裙勾勒出了她凹凸有致、性感迷人的身形。为了感谢大家,她主动提出跳一支舞。舒缓清扬的乐声响起,她衣袂飘飘,恍若落入凡间的女神,雪白的肌肤在月光下闪闪泛光,像大海一样湛蓝的眼眸里荡漾着星星点点。有那么一刻我的心恍惚了,直到乐曲终了才回过神来。
当年,在卡纳克神庙的圣湖边,斯特拉曾为帕米跳过这支舞,从此帕米坠入情网,深深地爱上了眼前的这个姑娘。不得不承认斯特拉真是个大美女,若不是先遇到了阿布,也许我会像帕米那样爱上她。
晚上,我和斯特拉默默无言,在床边坐了很久,气氛颇为尴尬。今天是新婚之夜,我若是离开,明天这事就会成为底比斯街头巷尾的八卦。可是,我们要这样一直傻坐到天明吗?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斯特拉突然凑过来吻了我。她心里的人是帕米,而我还爱着赫纳布,我真不该答应与她成婚的。我又急又悔,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我身处一片荒漠,入眼的尽是黄沙,热风裹挟着细碎的沙石,砸在我脸上,生疼。多么熟悉的场景,难道我又穿越了?
我低头看了看自已,幸好不是小孩的身体,不然我会以为进入了时间的循环,一切又要从头开始。
这次我的身上没有压着一堆死人,只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倒在我身旁。见他正咂吧着两片干涩的嘴唇,我忙不迭地将随身携带的水罐凑了过去。
喝了几口水,少年悠悠转醒。在发现我的瞬间,他一跃而起,与我拉开了一米的距离,警惕地打量着我,手里还攥着把小刀。很快,他注意到了我的水罐,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把刀收好。
我把水罐递给他。“还想再喝点吗?”
少年接过水罐,闻了闻,没有喝,而是从背囊中取出自已的水罐,倒了一些,给我留了一些。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就走,连句“谢谢”都吝啬。
看他的打扮,像是个在沙漠里讨生活的人。我追上去,对他说:“我能和你结伴同行吗?”
少年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点点头同意了。
我们朝着北偏西的方向,整整走了半天,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来到了一座叫“朱姆兰德”的小镇。
我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得知这座小镇位于库什和埃及两国的边境,是往来客商的一个落脚点。
街上来了一支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几百名侍卫守在前后左右。新娘的轿子最后停在了一家豪华的客栈门口,女仆牵着个娇媚的姑娘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阿美尼亚!
看热闹的路人们议论纷纷。
“新娘子是库什总督胡依的女儿!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谁吗?鼎鼎大名的赫纳布将军!”
“就是帝国那位最年轻的将军吗?真是郎才女貌啊!”
……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心中激动万分,抓着少年的手,急切地问:“现在的法老是谁?图坦卡吞吗?”
少年嫌恶地甩掉我的手,点点头。
我竟然穿越到了赫纳布与阿美尼亚完婚前?一切都还没开始!这一次,我不会再与赫纳布牵扯不清,不会再伤阿美尼亚的心。这一次,也许我有机会可以救下图坦卡吞和赞南扎!
我拉着少年进了旁边的酒馆,开心地对他说:“今天我请客。”不知为何,从第一眼见到少年,我就觉得他很亲切,仿佛我们早就熟识。我很乐意与他分享此刻的快乐。
少年一直很安静,眼神里透着和他年龄不符的冷漠,注视着这个喧嚣嘈杂的世界,包括我。无论我和他说什么,他都用“嗯”和“啊”来敷衍我。他没有拒绝我给他倒酒,但并不愿与我碰杯,一直默默地坐着,独自小酌。对于他的戒备疏离,我不在意,顾自畅饮起来。
喝着喝着,我的眼眶红了,对少年说:“哥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有个朋友……”
我絮絮叨叨地说起了我和阿布的故事,相识相知,月下习武,把酒谈心,生死与共……一件件一桩桩,那些久远的记忆如洪水般朝我涌来,将我瞬间吞没。我仿佛跌入了无尽的深渊,爬不上来了。我哭得稀里哗啦,泣不成声。
“那个朋友就是你吧?”少年难得说话,一开口就让我见了血。
我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承认:“大家一般不都是这样吗?我有个朋友,我有个亲戚,我有个兄弟……”
少年扬了扬嘴角,但马上又恢复了惯有的冷冰冰的模样。他端起酒杯,一口闷下,喃喃道:“我也给你讲个我朋友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