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番外一
八岁的小丫鬟兰月最近有些不高兴。
郡主府长年空置,她们不用伺候主子，守着院子就能得一份月例银子，是再清闲不过的差事。她年纪小,管事妈妈和长菱姐姐也不让她干什么苦活累活，扫扫地罢了,厨房的梁妈妈有时采买回来,还会给她带糖葫芦吃……
但再多的快乐，也抵不上夜阑人静，和她住一个屋的采蓝姐姐三天两头地饶有兴致地给她讲鬼故事听……
夜里起了风，茂密繁绿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兰月提着灯笼,咽了咽口水,往正院去。
郡主快出嫁了,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清点陛下赏赐的东西,长菱姐姐说郡主心善,特意要个年纪小家里穷的丫鬟去守夜,只要不出错，这月的月例银子会很客观。
郡主府很大，下人们却很少,兰月走到无光的暗处，脑子里全是红彤彤酸甜软糯，裹着一层亮晶晶糖衣的糖葫芦,暗自给自己打气，加快了步子。
突然，有一道白影从旁边窜了出来，在兰月眼前一闪而过。
她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掉头就跑。
……
长菱好气又好笑地给呜呜在她怀里哭的小丫头顺毛：“让你去伺候郡主，你跑回来做什么？”
对方揉着眼睛抽抽噎噎地开了口。
“你干的好事！”长菱斜睨了缩在一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采蓝，后者讪讪然地拉紧了被子，“这不是闲着无聊逗猴儿呢嘛！”
“你才是猴儿！”兰月扁着嘴大叫。
“行了行了，她骗你呢，哪儿有什么鬼？”她摸了摸小丫头的头，笑了笑，“我跟你一道去，行了吧？”
这话虽然无稽，可郡主自打册封以来，还是头一回来郡主府，殿下那头又是千恩万宠地捧着，若是这金贵的人儿出了什么差错，可就麻烦了。兰月虽小，却是实诚的，说不准，是郡主府混入了什么外人……
想到这里，长菱的面色肃然起来，起身往外走。
小丫头闻言则嗯嗯点头，泪眼朦胧地抱紧了她的胳膊，亦步亦趋地跟着出了门。
……
正院里还掌着零星几盏灯，房门紧闭着，屋外头无人值守。
瞧这样子，郡主似乎还没歇下。
长菱掐了掐手心，深吸一口气，这才带着兰月上去敲门：“郡主，奴婢长菱，不知郡主可歇下了？”她未曾侍奉过这位主儿，说话行事，不免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一时无人应答，只有红木门轻微摇晃的咯吱声。
长菱眉心微蹙，疑心是否有刺客潜入正院了，敲门再问：“郡主？”
一道慵懒散漫的声音这才响起：“何事？”
“……方才院里的小丫鬟似乎瞧见了个人影，不知是不是有人暗中潜入了……奴婢特意来瞧一瞧，问郡主安。”
女子噗嗤低笑一声，旋即似是被什么惊扰了，“嘶”地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郡主？”
“无妨……唔……公主府的护卫在外头守着，不会有什么刺客，想是什么从哪儿飘来的白布……吓着人了……”
“郡主说的是。”长菱放下心来，又笑道：“那照先前说的，奴婢便将兰月留下来值夜了。”
“不必了。”那声音微微低喘，笑声轻柔得挠人心肝：“既然受了惊吓，便回去好好歇着，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是。”
兰月眼睛里不停转动的泪花停了下来：太好了，这院子里这么暗，她瞧着就腿肚子打颤……
……
待脚步声远了，顾锦元终于忍不住伏在他身上大笑：“薛靖谦，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夜探香闺不说，竟还让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撞了个正着！”
薛靖谦很想讪讪然地摸摸鼻子，但这会儿双手不得闲，正紧紧揽着近来只能靠书信传情的未婚妻的腰肢和勾在脖颈上摆动的细腻修长的腿。
方才为避着南阳殿下派来的护卫，好不容易找了个死角翻墙过来，谁知就碰上那总角小丫鬟，还把人家吓个半死……他这般如玉君子，到底是怎么和鬼搭上关系的？
薛靖谦正别扭着，此刻见她事不关己似的一个劲儿地调笑他，越发挂不住面子，赌气似的狠狠一沉。
顾锦元笑不出来了，身骨直颤栗，朱红的蔻丹掐着他的背，警告地唤她：“薛靖谦！”
真是越发登徒子行径，方才当着两个面生的丫鬟，一门之隔，都敢那般放肆……若是让人瞧出异样推门进来，她以后在下人面前怎么做人！
“你不是也很喜欢吗？”他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耳边，竟一把托着她从门口走向床帏，期间未曾分离，逼得她被磨得眼尾发红，气呼呼地去挠他肌肉遒劲的脊背，玉带白的银条衫夏衣沾染上大片的暗色。
“阿元，我好想你。”这人眼眸深邃地将她置入床帏，支起身子含情脉脉，手却也没闲着，水红蔷薇的衣襟被彻底解下，薄如蝉翼的银条衫摇摇晃晃，渐次摩挲之下，雪腻的肌肤发红。
顾锦元狠狠地抽气，但落入耳的情话滔滔不绝，像是被夫子拧着耳朵背得滚瓜乱熟似的，她也就迷迷糊糊被弄得乱七八糟没了脾气，只有眼前的画面一黑一白地交替，提醒着她方才不该笑得那般没心没肺。
……
薛靖谦一下一下地抚着她光洁细腻，微微痉挛的背，轻咬住她的唇贴着，以示安抚。
方才欺负得狠了，这会儿免不了还是要他自个儿来哄。
顾锦元气哼哼地拍开他的手，扯了被子将自己围成鹌鹑。薛靖谦低头浅笑，索性将整团被子抱在怀里，从背后低低地去吻她的颈子，清润温和的嗓音响起：“别气了……咱们这么久没见面，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生气上？”
这话倒不假。
自打赐婚圣旨下来，薛靖谦已经月余没瞧见她了——南阳殿下搬出了前朝古法，说订婚后成亲前未婚夫妻都不能再见面，防薛靖谦比防贼还甚，明里暗里，公主府桐剪秋风都被防得跟铁桶似的。
薛靖谦天大的本事，也不过借着阿舟的手传了几封酸得肉麻的情诗。
顾锦元一封都没回——女孩子嘛，要矜持，她乖巧孝顺地守在母亲身边，听着教诲，不让母亲伤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