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夜和过往

夜晚的虎冢山有种令人心神安宁的静谧，清澈如水的月光带着阵阵虫鸣铺洒在屋顶与宣窗之上，让宗门内院的房屋宛若白玉雕砌般精致幽雅。

安然倚在半开的窗前，出神地望着外边。

杂乱的心绪让他感到烦闷。这种烦闷既来自于面对苏五娘时那种无力，让他这无往不利的天才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完全碾压的滋味。

还有那来自于那吕家的事。谁能想到，原本还好好安放于杂物房的吕迁遗物，在他们回来之后便不翼而飞了呢。

现在管杂物房的弟子还在搜找，而那个吕家来的家丁也不得不先暂住于内院。

因为这事刚刚还被师父训了一顿，这让他的心情跌落谷底。

养虫人的修炼须得静心，这样方能吐纳周遭灵气喂养体内灵虫。

可他现在的状态实在不适合继续修炼，于是推开门，安然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金秋时节，山上的粉娘子开得依旧茂盛。

这种坚强的花儿，仿佛只有寒冬的雪才能消减她们的热情。

朵朵白中透粉的花在风中微微摇曳，偶有一两瓣被风抖落，轻轻地飞过面前，拂过鼻尖，带着淡淡的香气。

安然感觉烦闷的心情似乎因为这小花而好了些。

“不如练练拳脚吧。”兴致涌来，安然跨出马步，准备打一套麒麟宗弟子必学的拳法。

这是用以辅佐灵虫的拳法，由柳望遵所创，源自通背拳，又加入了自身的心得体会改良而成，被称为“破虎拳”。

此拳法简单实用，招招致命。

就在安然练得正起劲的时候，忽觉眼前人影一闪，一个浑身披着黑衣的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

“站住！”

怒喝一声，安然拔腿追了上去。

前面的人也不知事有心还是无意，反正他并没有甩开安然，反而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一眼。似乎很享受这场追逐的游戏。

几个起落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内院之外，来到了通往山顶的那个隘口。

那儿有一片小树林，安然深知如果让对方潜入了林中，那要找到他便是难上加难，于是一咬牙，又加快了脚步。

只可惜，就在快碰到那人衣袂时，还是让他一个翻滚落入了树林中。安然事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树叶之中，顷刻间林子就恢复了一片死寂。

正苦恼于是继续往前追还是就此收手时，安然却听到了不远处的一阵谈话声.......

“喂，你说，你的遗物咋就会在这儿呢？”

“我也想知道啊！”

如霜的月光下，荆离手持一个黑布包裹，看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他正与腰间别着的酒葫芦交谈着。

“里面都有些啥？”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些换洗的衣物，还有我娘给我戴的，后来嫌麻烦又被我摘下来的长命锁，还有些偷带上山来解闷的《异闻录》。”

“这些玩意儿，完全没有任何价值啊！”

“唉，本来就是编个上山来的幌子，也没指望这些东西能有用。”

“刚刚那个人，似乎有意要引我们到这儿来。如果不是他放慢了脚步，我们根本就没法跟上他。”

“可这人又没有对你出手，这有点奇怪。他究竟想干嘛？”

“或许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荆离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拍手道，“对了！下午跟何铎那家伙软磨硬泡套了了许久的话，终于从他口中问出了那对铁手套的原主人。”

“哦！是谁的？”

“你们的大师兄，那个叫安然的人。何铎说这手套是他送的，好像就是在你出事之后。”

“怎么可能是......他.......”

“咋了？”荆离拧着眉，“为了确定何铎所说为真，我还特地问了另外几个内门弟子，肯说的，都说那手套以前是安然的东西，而且据说就是用你赠的精钢所造。”

“不，一定是弄错了！”酒葫芦里的吕迁显得有些激动，他的声音提高了些，“安然师兄为人正派，乃我辈楷模，绝不.......”

“轰！”

“啊！！！”

爆炸声中，荆离忽觉后背传来一阵剧痛，一股巨大的力量轰击在上面，几乎要将他的胸口打穿。带着炽烈的灼烧感，恐怖的烈焰转眼蔓延全身。

他拖着一阵惨叫，全身带着紫色的火焰飞了出去。熊熊燃烧着。哔哔啵啵的就像是在烧干草一样。

腰间的酒葫芦被来人扯下，紧紧地捏在手上。

手中的熊熊紫焰燃烧着酒葫芦，这下连吕迁也开始发出惨叫声来。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真的是您啊！”酒壶里的吕迁发出来的声音，与其说是惨叫，更不如说是怒嚎，那种完全无法接受现实的怒嚎。

“为什么不能是我？”安然冷笑着，加大了手中火焰的催动，让葫芦里的吕迁更痛苦了。

魂魄所寄之物被焚烧，哪怕是身为凶魂的吕迁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安然师兄！我.......我是如此敬重你.......如此崇敬你！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要杀我啊？！”

酒葫芦被焚烧碎裂，葫芦里的一抔红土飘飞而出，在半空中化成了模糊的人形，继续承受着紫焰的炙烤。

他的四肢以极其怪异的姿态扭曲着，痛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