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C41 - 雾 - 叩殳白 - 科幻灵异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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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C41

“我想叫贺春梅。你说,我要是叫贺春梅该多好呀……”

我脑海里不知怎么就忽然闪现了这么一句话,连带着贺女士说这话时的神态、语气,活生生的,好像就在眼前一样。

我捏着那几张单薄的信纸,怔愣之间贺女士已经伸手抢了过去,她急切又小心地翻看检查,发现没有任何破损后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喃喃道,“要是弄坏了可怎么办呢,我找谁再写一封呢。”

我当然能听出她言下之意,赵东平走了这么多年了,再也不会有人给她写情书了。

我也目睹了她迅速切换的情绪,读信时羞涩的笑,信被风吹走后她急得仿佛立马就要掉泪,再到现在发现信纸还是完好的,便又捧着几张信纸傻乐起来。

我心里闷闷的,说不上什么滋味。原本已到嘴边的那句“贺春梅是谁”,也就不了了之了。

等她把信仔细收进抽屉,我搀着她下楼。

初夏时节,窗外边已经有蝉在叫,徐姐见天气很好,就把矮桌搬到院里的葡萄架下吃午饭,原本贺女士是高兴的,后来看一眼桌上的菜碟就又生气了,嚷嚷着问怎么没有辣椒。

我连忙跟徐姐一块劝她,说已经是夏天啦,吃些爽口青菜对身体好。好说歹说了半天,这老太太才算消停,人哄好了,我也饿坏了,赶紧坐下来动筷子。

夹菜时朝旁边瞥一眼,我呆了呆。

还真没注意,刚才就那几句话的功夫,赵知砚的米饭居然已经快吃完了,一大碗蛋汤喝得干净,桌上的菜也少了很多。

……我想了想也能理解,毕竟徐姐厨艺好做饭香,但以往她都照顾我和老太太的口味,做些川菜湘菜之类的,回.回没赵知砚的份。今天好不容易满桌温和清淡菜,机会难得,可不就得逮着大吃一顿。

不过老太太在那闹着脾气,他自己旁若无人地低头吃饭,是否也太过分了点?

我一言难尽,不屑地给他一个白眼,赵知砚接收到信号,但也没太大反应,表情淡淡地继续展臂夹菜,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往我碗里也夹了些。

“你干吗?”我不习惯,有点尴尬,在桌底下踩他的脚。

这人神色倒是自然得很,答了句“好吃”,又看看自己手里的筷子:“给你夹菜还不高兴,怎么,嫌弃我啊?”

“……”

他歪头看着我,这时老太太和徐姐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我才意识到这是个什么剧情,我哽了哽,自觉好像现在说什么都像“打情骂俏”,憋了半天说不出话,只好狠狠瞪他一眼,赵知砚则笑了声,站起身来替我盛汤:“好好吃饭。不是饿了吗?”

我:“……”

昨天还冲我大喊大叫发脾气,把我折磨到半夜才睡,现在又俨然换了副面孔,装起什么体贴人设。

何况这三年里他就没帮我夹过一次菜,盛汤什么的更别说,我冷笑一声——果然这个心机男人,为了给贺女士营造美满婚姻的假象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好啊,既然要我配合,我也就不必客气了。

我接过他递来的汤,一边喝一边支使他帮我继续添菜,吃完午饭又使唤他给我剥荔枝洗葡萄,他没说什么,照单全收了,坐在那儿把冰镇荔枝一颗颗剥了装进玻璃碗里。

我洗了手从屋里出来,路过他身后看一眼,一只玻璃碗已经快装满了。

我悄悄探出手,越过他的肩去拿荔枝,赵知砚背对我坐着,很迅速地握住我的手腕。

“等会再吃。”他说,“太凉。”

这人戏瘾上来了吧,老太太早都回屋了,还装。我抽出手来:“你管我?”

我抢过玻璃碗,抱着回屋找贺女士一块吃。

踩上台阶时,赵知砚在我身后“哎”了一声,我下意识回头,他已经站起来了,正立在光影斑驳的葡萄藤底下。

他没说话,就只那么望着我。我也就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有那么一点点不讲理,是不是起码该说句谢谢?正纠结着,赵知砚忽然笑了:“去吃吧,吃完了我再给你剥。”

我忙说“不用不用,这些够了,吃多了也上火”。

他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远几步去抽烟,我端着碗钻进门帘,屋里光线有些暗,贺女士窝在沙发里看电视,依旧是那部看了八百遍的《戏说乾隆》。

我挨着她坐下,她很自然地探手过来拿荔枝,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我忍不住感叹她对这部电视剧的热情,哪怕我这一个月来一次、一次陪她看一两集的,这三年过去都已经能断断续续把剧情串起来了,她自己看了这么多遍竟然还不嫌腻。

当然我也记得,老太太给我解释过的,说之所以爱看这片子,是因为这是她跟赵东平一起看的第一部电视剧。

也是因为这样的解释,后来每次我再想打趣她“怎么对着一部片子看个没完”时,想一想就又都收住了,如今看看剧情,大概又是从头来了一遍,因为荧屏上正播着那个很经典的画面,程淮秀纵马从乾隆皇帝面前疾驰而过,“英姿飒飒又漂亮”,那是后来一切的开始,影视剧里再俗套不过的一见钟情。

我咬着荔枝陪她一起看,冰镇温度还在,是冰凉的,甜的。我们都没再说话,安静地边看边吃,等一集播完了,贺女士忽然喃喃道:

“你知道吗,这剧当年火遍了大江南北。那时候每到播出时间,大家就什么都不做了,都搬着板凳在电视前边等,没电视的就一块去有电视的家里看。”

我很少听她念叨以前的事,回想一下她提过的全部的“以前”,无非也都是有关赵东平。

我有点惊讶,笑问她“那你是有电视的呢,还是没电视的呢”,贺女士听后也笑了:“我们家好穷的,哪有电视呀?所以我才会跟姐姐……”说着却顿了顿,片刻后又改口,“……才会跑去赵东平家看电视。”

“我在他家里看的第一集,就是现在播的这集。”她望着片尾闪烁的画面,片尾曲正唱着那句“戏弄人间,如梦如烟”。

“他对我很好,不但让我在他家看电视,还给我热了一杯牛奶。我接杯子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了,我的脸一下子就烫得好厉害,不过他没有看见,那时候他在看别处呢。”

似乎这一集对她而言真的是什么记忆点,后来她又絮絮地说了好多。

她说赵东平是镇上中学的老师,教历史的,文质彬彬的,偏偏就是人有点木,那个年代的人大多二十不到就结婚了,他却到了三十多岁都还没谈对象。

贺女士跟赵东平半斤八两,虽然还没他那么老,但也算是个老姑娘了。

镇上人有心给他们两个说媒凑对,于是介绍他们认识,结果两人见面,几乎是第一眼就相中了对方,后面进展自然也就很快,谈了不到十天的恋爱,他们领证写帖,结婚了。

后来又说起了赵知砚,她说赵知砚是在他们婚后第一年出生的。

那是那年夏季最热的一天,赵东平出差不在家,家里人见情况不好,借来板车拼命赶路送她去医院,走到一半,天开始下雨,还是场前所未有的暴雨,村里的土路泥泞得一步都走不动了,车子一歪,她从板车上滚了下来,摔进旁边的庄稼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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