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裴府

天门街，裴府。

守门的家丁昏昏欲睡，倒也不是他渎职，只是这裴府实在没人敢闯，平日里借裴府的名义做了不少坏事，自然知道裴府在外凶名赫赫，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打裴府的主意。

忽然寒光一闪，还发感到痛，却发现自己下半身和上半身竟已分离，眼睛瞪大如珠，快要爆裂开来。他想喊出声来，却没了气力。那一剑太快，快到自己还没感觉，便已死去。

不，那不是剑光，使剑气。

来者越过大门，裴府确实气派，气派的不像是富家宅邸，倒像是皇宫深院，也不知鱼肉了多少百姓才有如此钱财。

朱漆大门，上面明晃晃的烫金铜钉，门顶还挂着金丝楠木匾额，金漆书写着“裴府”两个大字。

杨百川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前景象他确实没见过。即使天下最富裕的豫州也见不到吧。

地铺白玉砖，不知几进的宅子富丽堂皇，其内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倒是让人想起了江南，琉璃砖瓦折射着月光，淡淡的，铺满在地，映在白玉砖上，好似人间仙境。

怪不得老大让我来，该杀，该杀。西河三州能见到如此富裕的豪宅，必然不知底下埋了多少死人骨。

杨百川悄悄摸索着进来，裴府有些大的吓人，杨百川后悔没有提前来排查，已经过了一刻钟了，他还没找到裴千万在哪。这次前来，首要目标就是杀了裴千万，其余人该杀还是要是杀，不过还不是现在，以免打草惊蛇。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房子，房间里烛火摇晃，传来阵阵莺歌燕语，想必是那裴千万此刻正在里面逍遥快活。

我堂堂一品之上的逍遥境都没你快活，你这裴千万，死到临头还这般潇洒，杨百川愤愤不平。

据说一品之上有四境，通玄，逍遥，天命，无间。逍遥境已是难得的存在，我欲自在，人间逍遥。

杨百川一脚踢开门，既然已经找到裴千万，也就不怕打草惊蛇了，难不成还能再自己眼皮子下跑了不成。

此时的裴千万，袒胸露乳，左拥右抱，正沉浸在美人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倒是他身旁的两个美娇娘率先反应过来，大惊失色，抱起裴千万的胳膊疯狂摇晃，“老爷，老爷，有人闯进来了。”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裴千万看来人一身黑色夜行衣，手握一柄玄色重剑，立在门口，不出意外，他是来刺杀自己的。

既然能闯进来，便不是一般高手。他的脸色有些阴沉，乌云密布。

“来人啊。”裴千万还想喊叫，却看眼前已是一片血红，不知道哪里来的血溅入了他的眼睛，想叫却叫不出声。

原来是他自己的血，上半身滚落在地，下半身还坐在床上。那人分明没动，离了自己三丈远，自己却被分了身。一旁的美人也没放过，一并断了气。

杨百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刚刚虽然人剑未动，甚至连内力都没用上一毫。作为逍遥境高手，对普通人出剑是脏了这把玄渊重剑，折磨他，也是折磨自己。只是剑气掠过，便已一命呜呼。

杨百川出门，解决完裴府上下，酒瘾突犯，想去找个酒楼，可这深更半夜，到哪找去。

杨百川一边无奈，一边砸吧着嘴，想着办法，胃里好像成千上万之酒虫翻涌，酒瘾来了，浑身都不自在。

……

“你们听说了吗，裴府要玩完了，一夜之间天降横祸啊，人都快死光了。昨夜都被官兵团团围住，不得进出。”一个饮着天璇酒的青衫客开口道，他是城里的米店老板，最好的便是这一口回味无穷的天璇。倒有些幸灾乐祸的滋味。

安邺楼最近虽然生意不如往日，但还是经常有三两熟客来喝酒，毕竟酒香不怕巷子深，也不怕客少。

“裴府也就活了个纨绔少爷裴立，那夜他逛青楼没回家，算命好，虽然小命保住，但估计没了他爹迟早要饿死。”

此话一出，立即引起了同座之人的兴趣，酒也放了下来，就连隔壁也投来好奇的目光。裴府可是漠北城最大的名门望族，屹立二十年不倒，又怎会一夜倒台。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平日里作恶多端，但也家大业大，怎么会突然完了。”开口的是同座的一家布行老板，问出了在座之人的疑惑。他平日里没少受裴府勒索，疑惑的同时还带了些许激动，若是真的，那他们的出头之日也算来了。

“这可说来话长，你可知裴府是如何起家的吗？“米店老板故作神秘，迟迟不说，吊足了众人胃口。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开布行二十余年，当年我风光的时候，哪有裴府的事。”

众人看他还要往下说，都竖起耳朵准备细细听来，就连一旁的李平安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好奇听他道来，毕竟当初整条天门街，哪个平民百姓家的小孩没被裴府少爷裴立欺负。

布行老板见大家听得出奇，也便不卖关子，开口滔滔不绝。

“西河三州是二十年前被割给北玄蛮子的，没割地以前，那裴府的当家裴千万还是城里一家米庄的老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这天门街上还算有点小钱，但也没如今风光。当时西河之战唐军节节败退，兵败如山倒，整个西河都乱了。可裴立这小子贼啊，趁着人心惶惶，靠着几十年来的积蓄，硬是买下了大半个漠北城的米。”

说道此处，好似气不打一处来，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重重砸在桌子上。

“狗日的裴千万，聪明不用再正道上，偏偏用在歪门邪道。本来北玄南唐对峙在凉州边境，可北玄使诈，败了南唐。狗日的裴千万算计的好啊，他知道两方打仗打的这么久，必然粮草不足，他就把收购来的大米全部送给了北玄，一分钱没要。你知道那年漠北城里饿死了多少百姓吗！？整整十万人，饿殍满地啊，可他把那些粮食全给了北玄。”

他看着手里的空酒杯，望向李长安，“小掌柜，来半斤玉衡酒。”李平安记得，他刚要的是天枢，一个向来喝清冽淡酒的人，要上了最为辛辣的玉衡，李平安知道，布行老板现在一定是义愤填膺。

玉衡盛了上来，他一口就喝掉了一大杯，这已远远超出了他平时的酒量。

“现在的漠北城的薛知府，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但裴千万跟他勾结，一个出粮食，一个献粮食。那姓薛的被记了一功，成了漠北城的知府，那裴千万从此便和姓薛的勾结到一起。”

不光布行老板生气，周遭但凡有些血性的，哪个不气，大家都已为那灭了裴府的英雄好汉暗暗称赞。

“之后的事你们便知道了，自从漠北城归那个姓薛的管，他们两人狼狈为奸，祸害一方。就单单我那布行，每月来收保护费，不给就砸，我连伙计都不敢多请，请了连伙计的工钱都给不起。今天来喝酒，都是我攒了一个月的银子。他们两个啊，坏事做绝，做尽，杀人放火的勾当天天干，和土匪有什么区别。土匪求财，他们求财还索命，真是不得好死。我们还好，还能维持生计，可百姓就糟了，强买强卖，他们活着的本就不容易。报官也没用，本就是官商勾结，报了官还得挨顿打。”

“是啊，是啊，狗日的裴千万。“米店老板深有体会，但凡裴千万要做什么买卖，必然没有其他人的活路，他的米店也快开不下去了，还好如今裴府倒了。

“就几天前，孙府的孙老爷子，看漠北城来了许多逃难的人，开了粥棚施粥，裴千万觉得孙老爷子抢了他米店的生意，硬是派人砸了粥棚，孙老爷子多德高望重的人啊，现在气的还卧病在床，直呼裴狗贼，还好裴千万没听到。”米店老板应和道。

一旁的李平安听到此，转念一想，为何安邺楼没受那裴千万的勒索。思前想后，原来是福伯啊，怪不得福伯常来店里喝酒，原来是福伯在保护我和娘，有他这个高手在，想必也没人敢来闹事吧。心里不由得对福伯生出感激之情，想着今夜回去，得多带点酒给福伯送去。

“你还不快说说，那裴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会一夜惨遭灭门？”布行老板忍不住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