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小树灵

白君飞出的花瓣粘上的位置也很刁钻，是趁着女子行走时扬起了裙角，钻入麻布孝衣下，粘在女子的里裙内。

这样不仅不会被人发现，就算女子换下孝衣，花瓣也不会被甩开。

看花瓣藏好了位置，白君又等了等，等到几人抬着担架上了小道，确认了几人前往的方向，白君向船夫离开的方向追去。

船只又往前驶出将近一里路才靠岸停下，离河岸不远处有灯光零星几点，看起来是个村落，船夫应该是住在这里的。

下了船，船夫取过早早放在岸边的一把贴了黄符的荆条往船头船尾使劲拍打了几下，才往那村落去。

白君一路跟着他，看着他进了村子，停在一座小屋前，拴在屋前的一条大黄狗见他回来，吠了几声。

小屋左中右共有三间连在一起，右边那间还亮着灯，应是他的家人还在等着他归家。

船夫是常干送灵这活儿的，在屋门前取了挂在门上的一把干艾草菖蒲，往身上前后上下分别拍打了几下，又使劲跺了跺脚，这才推开门要走进去。

白君显出身形，靠近，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大黄狗忽然又大声吠了起来，冲着白君的方向眦起一口利齿。

白君一个眼神冷冷扫向那大黄狗，大黄狗一个哆嗦，止住了狂吠，尾巴耷拉下来，趴在地上不敢再动。

船夫回头，见是白君，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又难看起来，见她向自己走来，不得不先开口说道：

“姑娘竟跟到这里来了，这是我和家人的住处，不太方便接待姑娘。”

白君当然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不久前还是女大师，现在就变成姑娘了，没有直接赶她走，算是这船夫有礼了。

她也不在意，温和地笑了笑。

“恕我唐突，我有些不解之锤，想要找先生解惑，并无恶意，问完了就走，不会打搅先生和家人。”

她说得极客气，船夫第一次被人称作先生，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放松了神色，道：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干这行也有几年了，那个村子的古怪知道一些，却也不好对外人说。”

他话头顿了顿，低头想了想，口中啧啧了两声，才又接着道：“我看姑娘是真有些本事的，就跟你说说。”

他放低了声音。

“那村子……据说，是受过诅咒的。”

白君做出认真倾听的样子。

开了个头，船夫说得就顺畅起来了。“那个诅咒，让那村子里的人生老都是和寻常人反过来的。”

“反过来？那是怎样的？”白君听了这话，真正感兴趣起来了。

“就是……那村子的三十岁左右的人和外面的同龄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新出生的婴儿一出生，浑身皮肤都是皱的，像老人一样，而那些真正年老的那些，却会越来越像个婴儿。”

船夫听说这事也挺久了，却是第一次这样跟别人说起，连自己的家人都没提起过，这会儿被自己的叙说说得心里越来越发毛，讲到后面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双手交叉着在双臂上使劲摩挲了几下。

白君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她想到了船上被白布盖着的那个逝者。

半大孩子的身形，按船夫所说的，岂不是已是五六十岁的老者？

心下有了计较，白君又问了船夫几个问题，便告辞离去。

船夫看她走远，又取下那把干艾草菖蒲使劲抽了自己几下，跺跺脚才进了屋去。

白君很快又回到几个送灵人离开的位置，闭眼感知了一下，确认了方向，飞身向几人离开的方向而去。

几个送灵人已经回到家中，屋里还点着灯，估计是等着他们送灵回来的，整个屋子里约有十余人，气氛低沉压抑，时不时有哭声传来。

白君坐在不远不近的一棵老树上，透过窗户看着屋里的情形。

花瓣还在那女子身上作为媒介，所以白君很清楚地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碰上了个女大师，说那水下有东西，让三天后再送阿爹入水，那意思是水下那东西不好。”是那带头男子的声音。

“三日后？可李婆子说了就是今日，过了今日就没好日子了。”

另有一个男子说话，声音粗壮，应当正值壮年。

“是啊，李婆子算了这么多年，没有出过错的。”

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听着情绪比较稳定。

带头的男子哀叹了一声。

“人死灯灭，等几天就等几天吧，我看那女大师也是有本事的。”

说罢，他又细细说了白君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的情景，众人就都不说话了。

白君莫名觉得有些有趣，笑了起来，身下坐着的老树枝桠动了动，带出一片轻轻的刷刷声，似是也跟着笑。

随后白君头侧一根枝桠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通红的果子，圆滚滚的，挂在枝头，漫着香甜的味道，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白君伸手摘了，吹了吹。

枝桠又晃了晃，像是不满意白君吹果子的动作。

“我的果子可干净了，一点灰都不会有。”有孩童稚嫩的声音嘀咕着，带着几分委屈。

白君拍了拍大树干表示安慰，一口咬下一大口果肉，果然，果子就像它的外表一样好吃，鲜脆多汁，甜得让她忍不住眯了眼。

“真甜，好吃。”她夸了一句。

那声音又高兴了，咯咯笑起来，随后一个上身穿了红肚兜，下身穿着短短红色花苞裤的孩童慢慢显出身形来。

三四岁左右的孩童浑身上下都肉乎乎的，额间点了一点红印，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充满了灵气，正欢喜又眼巴巴地看着白君吃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