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玉珏（二）
他目光坚定，让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像极了带着面具的宗荀。我没有犹豫，扶住了他的手臂。
但我还是有些担心柳小姐，&ld;我们走了，这位柳小姐如何是好呢？&rd;
他毫不在意地道：&ld;不过是一副躯壳，空无灵魂。&rd;
我看着躺在地上的柳小姐，有点于心不忍。她也曾真心悦爱一人，若真的被妖精附体才发生这些事情，我倒宁愿她再也不要明白过来。
那种痛苦，未必是她能承受的。
李萧仆将我带出了厢房，他有些谨慎，似乎除了柳小姐，这栋楼内还有真正厉害的角色。
我们走入一条安静的狭长的甬道中，木制甬道两侧墙壁上悬挂着长长的画布，上面绣着一些图案，春日宴、夏日雨、秋日林、冬日雪，绣工精美，意境绵长，却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可怖。
我细细看过那些场景，喃喃道：&ld;这都是柳小姐的手笔？&rd;
虽然没有柳小姐的署名，我却觉得这些绣画必定是出自柳小姐之手。
昔日欢情，今日冷寂，一场荒凉，真叫人唏嘘不已。
李萧仆微微点头，道：&ld;的确是柳小姐所绣。&rd;
我是做过针线活的，以前给李泓萧缝制衣衫时笨手笨脚，颇为费劲。如今看了这精美的绣画，不由又惊又奇，不知要费去柳小姐多少心神才能完成此间格局。
李萧仆忽然问：&ld;为何如此惊奇？&rd;
我&ld;啊？&rd;了一声，回过神看向他，他也正看着我，目光淡淡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老老实实地道：&ld;柳小姐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完成这些绣工，我是万万不行的。我只会一些粗糙的活计……&rd;
他挑了挑眉，不相信似的问：&ld;桃花姑娘还会这些人间功夫吗？&rd;
这叫什么话，我还能不会绣个花了？又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我道：&ld;当然会的，只是不好罢了。道长这话问的不对。&rd;
他轻轻一笑，&ld;有何不妥吗？&rd;
这一笑搅得我有些心神不宁，我缓了片刻，才讷讷地道：&ld;就像一位女子说她不会做饭，私以为，只要不是傻子，将饭菜烧熟总不是问题的。哪有真的不会做饭的女子呢？只不过是懒罢了。&rd;
他轻轻点了点头，对我道：&ld;你的手艺的确是极好的。&rd;
他这一说，我立即想起来他在那小茶馆吃了我一碗面条。当时南华殿下也吃了一口，差点都给他吃出心魔。但李萧仆却十分给我面子，将一大碗面吃的连汤都不剩。
我抿唇笑道：&ld;道长若真心喜欢我做饭，我……我以后常常给道长做吧。&rd;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移开目光，道：&ld;姑娘以前的夫君，应该也很喜欢你烧的饭菜吧？&rd;
我恍惚了片刻，李泓萧，他是喜欢的吧，不然怎么可能昧着良心哄我七年呢？
我记得，那七年间，不管我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ld;美食&rd;，他都能坦然下咽，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他是喜欢的吧。
我没有说话，李萧仆又状似无意地问：&ld;不知是何人如此幸运，能娶到姑娘。又不知何人如此痴傻，要休书于你。&rd;
我看着他，他真的忘了，将我忘了，那七年忘了，他是泓萧将军也忘了。
呼吸都带着疼，我勉强笑道：&ld;他是个凡人，那时候，我也只不过是个凡人。&rd;
他点了点头，&ld;是啊，仙人，原是不配。&rd;
我不知他说的不配是什么，但我能看出，他现在十分失落。
我沉默了片刻，又道：&ld;他忘记了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我。但我……我总不能也忘记……&rd;
他问：&ld;为什么？&rd;
&ld;我看着他在这世界迷途，我当仙人，他为凡夫。我……我心中便觉得痛快……既然如此痛快，为什么要忘记呢？&rd;
&ld;他还活着吗？&rd;
我笑道：&ld;自然了，他好好的活着，与道长一样，他也当了道士。我……倒要看看他修的是什么道。&rd;
李萧仆愣了一下，微微拧眉，似乎陷入沉思。
我心弦紧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却在沉思片刻后，微微一笑，叹道：&ld;道，不可道。&rd;
我对此玄机一窍不通，心中隐隐失落，闭嘴不言。他走了几步，忽然又问：&ld;他……对你好不好？&rd;
我摇头道：&ld;道长觉得一个将我完全忘记的人，会对我很好吗？&rd;
他轻声道：&ld;虽一时忘记，然未必不会再记得。&rd;
我笑了笑，苦笑，泓萧将军会吗？有一天他会想起在人间七年和我……姚雎芒的故事吗？
他犹豫了一下，问：&ld;恨不恨？&rd;
我沉默不言，恨，当然是恨的，我恨他那七年当我是替代，我恨他赠了我一场空欢喜。
可是，现在回头想想，若无李泓萧，我会不会永远庸庸碌碌下去，到最后连个心仪的男子都不曾遇到。
等我老成了忘川摆渡的老船夫，若是什么也没有，只怕也会觉得遗憾吧。
我轻轻叹了一口气，道：&ld;他也曾给过我安心，也曾让我快乐……&rd;
我本来是扶着他的手臂，他忽然手腕向上一翻，握住我的手，轻声道：&ld;别说话。&rd;
甬道的尽头已经到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面屏风，翠绿色的翡翠底座，屏面清透如蝉翼，上面绣着一个穿红衣服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