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与城2、
白麟子喜欢看杂书,什么正统经文、胡思乱想都看,古至《周易》、《黄帝内经》,今至各种网络小说,金刚经也是看,时间简史也是看,且不论他看不看得懂,反正是知道有那么回事。
首先,白麟子要确定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好多美国大片里都有拍,他这种情况,就像电影《搏击俱乐部》,也许宋骐这个人压根不存在,就是自己想像出来的,是自己的第二人格。
然而并不可能,所有同学都知道宋骐的存在,他还有父母家庭,他的骨灰还静静的待在陆州市最有名的寺庙里沉睡。
经过他数天的体会、猜想,抛却了所有的不可能,最后得到的结论吓了他一跳:他被宋骐的鬼魂附身了。
第二个结论是:双生咒是特么真的,宋骐和白麟子的生命将连成一体、同生共死。
第三个结论是:宋骐的灵魂平时不会和他的意识争夺身体控制权,但是很多作息习惯随着灵魂带给了他,但是只要是他有实施武力的需要,嗜好拳法的宋骐就会出现,控制他的身体,解决面前的难题。
想到这里,白麟子竟然莫名的高兴起来,一是为好友并没有完全消失而高兴,二是觉得自己好像多了一个保镖,一下子解决了他最大的弱点——体能废柴。
但是无论白麟子多么想,他也无法和宋骐的灵魂进行交谈,他的脑海里并没有出现另一个人,能和自己对话,就算他把他要问的东西写下来,希望宋骐的灵魂上身时能回答他,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宋骐的灵魂与其说是一个人的意志,甚至更像是植入了白麟子身体的一个应急程序。
白麟子清楚的知道宋骐不是程序,因为他清楚的听到了宋骐控制身体时对混混头说过的话,那绝对不是程序说出来的。
最后白麟子发挥了一个宅男最大的心理优势:想不通的东西就不要想了。日子继续,早起,上课,打游戏,画漫画,和几个同学打闹之类的,有时白麟子甚至有些抱怨,为啥宋骐不是个学霸呢,这样自己就可以轻松度过高考了,然而现实是宋骐成绩只能在学校排到两百名之后,班级倒数,他要不是体育特长生,压根进不了八中……
这一天,白麟子照常的5:00起床,进入了四月,陆州已经完全不冷了,他随手穿了件运动装,就出门晨跑了。
刚出门,白麟子就感到今天怪怪的,朝南边看了看,一个念头从心里萌发出来,“要不绕天雀湖跑一圈吧!”
天雀湖离白麟子家不到一公里,跑一圈是六公里,慢跑的话一个小时不到。
想到就做,白麟子感觉自己的思维方式也有点向宋骐靠的趋势。
反正又不是什么坏事,转眼白麟子就将些古怪念头抛之脑后了。
晨跑会莫名的让人感觉开心,也有科学家研究过会刺激体内多巴胺的产生之类的结论吧,白麟子倒是没感觉多开心,不过吹吹晨风,呼吸清凉,偶尔还能遇到几个穿着清凉的姐姐妹妹,赏心悦目,又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刚刚跑了一半,白麟子真的感觉开心不起来了,他可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对家庭、社会从来就不是那种抱怨和责怪,哪怕是小小年纪就被父母某种意义上的抛弃了,他都感觉没什么好伤心的,不过这一刻,他跑着跑着,忽然感觉伤心起来。
悲伤的情绪不知道从哪里涌了过来,就那么几秒钟,就占据了他整个大脑,脑海里以前经历的、身边发生的的、甚至是听说的、电影电视上的,各种悲伤的画面像是幻灯片一样转啊转,转啊转,他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像是抽走了他身上的好多力量,让他一个趔趄,跪倒在湖边的小路上。
白麟子记忆中最伤心的便是外婆的去世,那个曾无私的爱着所有子女、孙辈的老人吃了一辈子的苦,最后却没有幸福的享受余生,早早的便因病离世了。这个时候,外婆的音容笑貌不停的在脑海里重现,那外婆做的可口菜肴、亲手用小石磨磨的鲜豆浆,白麟子生病时在旁照顾他、安慰他……让他重温回忆,又让他伤心欲绝。
有那么一刻,白麟子都涌起自杀的念头,反正没有人在乎自己了,不如自己了结这一生吧,这个念头让白麟子有些害怕,但又越想越有道理。
白麟子抬起头,不自觉的看了看天雀湖的湖面,那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他跳下去、跳下去,那个声音如梦如幻,让他精神恍惚。
白麟子如行尸走肉般不自觉的向湖边走去,这时不远的湖边传来一声爆喝:“有人落水啦!救人啊!”
这个声音就真切了很多,应该说音量也是惊人的,像是一口大钟被敲响,顿时让白麟子一个激灵。
这个激灵让白麟子浑身一凉,彻底清醒过来,不但是清醒过来,从双臂的纹身上,忽然涌出来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双臂上来,瞬间就游走了全身,让他舒服的差点呻吟出来,顿时浑身充满了力量,刚刚那些悲伤啊、痛苦啊甚至是自杀的情绪一下子被清除得无影无踪。
白麟子一抖精神,向暴喝声方向跑去,远远便从湖边杨柳的空隙中看到,一名大汉扯掉了上衣蹬掉了鞋子,一个猛子扎进了湖水中。
“自杀?”白麟子一惊,看向湖面,湖面十分平静,但白麟子忽然发现自己近视眼竟然完全没有了,摘掉眼镜一看,眼前的世界清晰无比,甚至湖对岸的树枝都看的清清楚楚。
再看湖面,那名大汉正用标准的自由泳姿势向湖中心游去,顺着他游去的方向看去,白麟子一惊,在离大汉两三百米处的湖面上,有一小片衣角,若是平时,白麟子根本看不清,可此时,他分明看到那是一个少女,穿着休闲的运动衫,一动不动的悬浮在湖水里。
“擦,我勒个去!”白麟子叫了一声,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是见义勇为冲锋陷阵的那种,若是平时,他一定会马上打电话报警,又或者躲着远远的,绝不会像今天一样,冲动的跑了过去,一边高呼着:“来人啊!救人啊!”一边脱掉上衣,蹬掉鞋子,像那名大汉一样,一个标准的跳水动作,跳进了湖水里。
清晨的湖水冰凉彻骨,而白麟子却感觉本来从双臂涌出的冰冷气息转眼就转化成一股暖流,游遍全身,帮助他对抗湖水的冰冷,让他感觉像是跳进了恒温的泳池里。
游泳是白麟子这个宅男少有的几个擅长运动项目,这得拜他祖父所赐,他祖父老家在乡下水库边,每年暑假都带着几个孙辈下水游泳,抓鱼,那时候白麟子和几个堂哥堂姐感情还很好,在嬉戏中练出不错的水性。
白麟子朝着溺水少女的方向游去,渐渐游到那救人大汉的身后,也不知道是白麟子越游越快了,还是大汉越游越慢,在游到少女处不到十米时,白麟子竟然追上了大名大汉。
白麟子转头看了一眼那名大汉,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那大汉不到三十岁,肌肉强健,可此时竟像是赤身掉进了冰窟窿,头发眉毛上竟然出现了冰屑,嘴唇乌青,皮肤发,灰,难怪动作越来越慢。
“我草,有古怪!”白麟子叫了一声,没怎么过脑子,深吸了一口气,潜入水中。
那是一副多么诡异的景象,白麟子简直无法形容,本来天雀湖最深的地方,也只有六米深的样子,但此时看起来,竟然深不见底,在前方不到十米处,一名少女穿着白蓝色休闲装,正无力的悬浮在水中,但不是完全不动,她不时抽搐着,颤抖着,痛苦至极。
让白麟子感到恐惧的不是少女本身,而是少女身边,围绕着她游动的无数鬼魂,像是无数的食人鱼或者蜂群一样,在少女身边扑咬、舞动,只是扑咬的不是少女的身体,而是她痛苦时从身体中迸发的情绪。
不安、恐惧、憎恨……这些负面的情绪是很多鬼魂或者恶灵的食物,虽然不能增加鬼魂的灵力,却能让鬼魂兴奋、狂躁,就像是鬼魂吸食的毒品一般。
“千魂乱舞!”白麟子不知为什么脑海里涌现了这么一个词,没错,这就是传说中、神话中或者说灵异故事中极阴极寒之地千魂聚集,群魔乱舞的景象。
白麟子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看到过鬼魂了,在他刚刚懂事时,他便在夜晚的野外经常看到那奇怪的事物,像一小片薄雾组成的一小团身体,带着死去的人类的执念,发着喃喃的低语,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走、飘动,但大多在清晨的阳光中慢慢消散了。在白麟子渐渐长大了,就慢慢的再也没见过了。
在白麟子的印象里,鬼魂对人没什么伤害力,有时白麟子靠近它们,它们反倒是迅速的躲开,但是白麟子也见过鬼魂吸食人类负面情绪的场景,所以今天一看就明白了。
当然所谓对人没什么伤害力,只是指一两个普通鬼魂,如今眼前的千魂乱舞,显然不是“无害”的,鬼魂虽然不能像老虎、狮子这样直接把人咬死咬伤,却可以聚集起庞大的灵力,对人造成伤害,比如把湖水降到冰点以下,活生生把人冻死,当然它们不需要把人冻死,只需要勾起湖边人类悲伤的情绪,让他们跳下湖水,冰冷的气息足以让人四肢僵硬,然后在湖水中痛苦的慢慢溺亡。
白麟子头探出水面看了看那壮汉,再看了看那少女,壮汉龇牙咧嘴的扑打着水花,半呛着水含含糊糊的喊道:“别看我…….先救她!”
白麟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潜入水中,一头向千魂环绕的少女那游去。
若是有灵力高强的人看到定会吓了一跳,白麟子全身发出微弱的光芒,一会是蓝色,一会是黄色,一靠近那些鬼魂,鬼魂便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远远让开,不敢靠近,但却发出如同金属物在玻璃上用力滑动造成的尖啸声,让人听着极为痛苦。
白麟子听到那股尖啸,顿时感觉头昏眼花,但是一股强大的意志力,硬生生顶住了这股晕眩,几个划动,成功游到了少女身边。
此时的少女已经呛水严重,眼看就要不行了,白麟子啥书都看,但是这种情形确实没有经历过,虽然周围的鬼魂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伤害,不过他却没有足够的力量,拖着少女游上水面。
正当白麟子焦急万分之时,忽然感觉双生咒文上那股寒意一下子冲到了头上,自己的意识一下子模糊了起来,白麟子心知是宋骐来了,未做抵抗,便让宋骐的意识控制了身体。
宋骐体能超人,也是野外生存的高手,只见他先出水面吸了一大口气,再窜下去二话不说,抓住少女便对上了她的嘴唇,将空气用力吹了进去,之后将少女转了个边,从后抱住了她,自己在下,将少女托上了水面,少女的脸刚刚探出水面,宋骐便不顾的男女之别,双手按在少女的胸口用力一勒,顿时少女口中喷出大量湖水与呕吐物。只这么一下,便将少女硬生生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周围的鬼魂察觉到少女被救,哪肯干休,尖啸声更为激烈,但宋骐的性格正如密宗的明王,拥有极为坚强的意志,咬紧牙关,一只手揽着少女,让她躺在水面上,然后拼命的向岸边游去,游经那名下水救人的壮汉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只靠着双腿,向岸边靠近。
白麟子感觉上简直游了一年,终于三个人到了岸边,几名赶过来的保安也下水迎了过来,帮助他们爬上了湖岸。
不等喘口气休息,白麟子(宋骐)知道少女还没度过危险期,忙翻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