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轮(二)
历经整整两年,产品做出来了。
“思恒急诊”总共分为三个板块:
第一个是头痛急诊,主要针对脑卒中的。通过读ct,ai勾画卒中部位并且判别出血/缺血原因。脑卒中是国人死亡首要原因,一旦发病,患者生命危在旦夕,而尽早确认卒中部位、出血/缺血原因并且加以治疗,是能不能挽回患者生命的最重要因素。思恒希望,软件不仅能应用在急诊室里,还能应用在救护车上。
第二个是胸痛急诊。通过读图,ai可对静态心电图进行分析、诊断,尤其擅长心肌梗死等等病症。在中国,心血管类病人数量共有2.9亿,是个大国,死亡人数占所有病死亡人数的40%以上。2.9亿中,脑卒中有1300万,而冠心病仅次于脑卒中,有1100万。心电医生供不应求,需求:供给已经达到到7000:1,西部地区、基层医院资源不足、难以为继。思恒打算继续完善静态心电(ecg),搞定更多疾病,同时研究动态心电(holter),争取可以早日对动态心电图进行监护预警。
第三个是腹痛急诊,目前还不十分成熟。根据ct、症状、数据,ai已能辅助诊疗少数几种危险疾病,比如肠梗阻、肠穿孔、胃肠炎、阑尾炎、部分中毒感染,至于剩下的,ai只会给出建议。思恒打算继续研制,逐渐攻克其他病症,让急诊ai更加强大。
…………
东西有了,阮思澄从合作伙伴的名单中最终选了j大一院作为首个试点医院。在过去的合作当中,j大一院配合度高、专业性强,沟通顺畅,目测可以承担重要职责。她正着选,选出了j大一院,又用排除法,再次选出了j大一院。
某日,j大一院大会议室。
数据科主任、副院长兼急诊科主任、影像科主任、阮思澄、陈一非、石屹立等十几个人坐在桌子两旁,一个装着最近几天十几张ct和心电图的优盘则直直插在思恒医疗的电脑上。这些病历形成不久,“思恒急诊”从未见过。
室内众人摒心静气,全都盯着ai系统。阮思澄将一份图像和数据导入,连着电脑的显示屏给出一个答案,阮思澄又将另一份图像和数据导入,显示屏再给出一个答案。
她一次次操作机器,手指冰凉,内心惶恐。空气仿佛粘在一起,叫她呼吸略有不畅。陈一非的姿势僵硬,一动不动,也盯着屏幕。这个过程十分折磨人,因为阮思澄那贫瘠的医疗知识根本不足以帮助她判断ai给的结果究竟准不准确。
她观察主任们的面部表情,未果。
等十几份病历看完,三位主任陷入沉默。
阮思澄:“……”
究竟如何……
她不敢吱声,害怕引起对方反感。
足足过了一分多钟,j大一院副院长兼急诊科主任才开口,言简意赅:“还不错哎。”
“!!!”阮思澄想跪下大哭!!!
在心里说:呜呜呜呜!!!
副院长兼急诊科主任靠上皮椅椅背,双足一蹬,呼地一转,望向下手边的几个医院同事:“你们觉得呢?”他的头发半百,大约60几岁。
影像科主任和急诊科副主任点头:“16个诊断正确,两个没有把握,还挺好的。”
副院长也颔首,把椅子转回去,挺干脆地拍板决定:“感觉可以接一接看。”
说罢他看了看自己手机,再次抬头,对阮思恒等几人道:“我有手术,先走了,技术问题问张主任。”
“ok,”阮思澄起身,握手,“真是麻烦刘主任了。”
“没事儿没事儿。”
就这么着,思恒急诊得以进入j大一院。陈一非带一支队伍驻扎在了j大一院,研究对方仪器、系统,亲自订制融合方案,又培训医院医生,让他们把“思恒急诊”使用方法摸得门清。
7月1号,“思恒急诊”在实践中投入使用。
当第一份患者报告传回来时,陈一非带头,整间公司全体员工一齐鼓掌!!
大家脸上都挂着笑。
患者头痛宛如刀劈、恶心、呕吐,整个都痛,没有位置。ai读片并且认为是蛛网膜下腔出血,原因则是脑动脉瘤破裂。
与医生的诊断一致!!!
牛逼……阮思澄想:它好厉害。
自己亲手做的产品,好厉害。
…………
在阮思澄意料之内,产品“攻陷”j大一院急诊科后,j大一院急诊医生并不在意“思恒急诊”,80%医生从不启动,当自己是吃瓜群众,另外20%医生偶尔启动,其中有人觉得新鲜、好玩儿,有人本身是技术狂,热衷于帮思恒医疗改进产品。
不过,即使只是偶尔启动,也能带来许多意见。
哪儿好用,哪儿难用,怎么做容易准,怎么做容易不准,思恒医疗技术团队根据反馈不断改进ai机器。
一切有条不紊。
直到7月15号。
阮思澄算知道了,所谓创业,就是不停地有事儿。不管创意多么出色,执行多么完美,也是不停地有事儿。
这天下午,j大一院的报告称,“思恒急诊”有了一例致命误诊。
某个医生根据经验,认为患者得了a病,而ai却说,患者得了b病。那名医生担心自己见识有限,还叫急诊科的某个主任医师抽空去看了看,后者同样认为症状符合a病。而有a病的患者们若不及时接受治疗,死亡率在75%以上。
这事性质非常严重。
倘若患者因为思恒急诊死亡,那这公司肯定也是活不了的。理论上说,ai机器只提供辅助,不承担责任,然而如果发生死亡,这锅还真挺难甩掉。医院医生、患者家属、媒体记者还有公众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何况,这不仅仅影响公司,还会让所有曾经参与这个项目的员工一辈子良心不安、寝食俱废,包括ceo自己,同时也会让ai这个很有希望的新技术以负面的形象进入公众视野,一被大家认知即遭口诛笔伐,拖后中国ai医疗的脚步和进程。
是不行的。
陈一非叫技术人员严肃调查、更新版本。
一刹那间,公司又在原地打转。
几名员工实在忍受不了创业公司过山车似的剧情了——一会儿生一会儿死的,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死完又生,生完又死,比哈姆雷特还能折腾,向阮思澄递交辞呈,走了,想去大公司过安安稳稳的生活。
阮思澄批了。
这一回她没有再哭,很平静地接受辞呈、让几个人交接工作,回来继续研究问题,布置任务,心想自己可终于是变冷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