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白卡

迎新晚会结束后没两天，各社团的迎新晚会开始了，晚会开始前又要开个策划会议，陈晨索性去a区呆着。

不过手机常常在屁股还没坐热的时候响，学委魏子明通知说，今晚七点到b区大礼堂里学习《学生守则》，缺席发白卡。今晚去b区1号楼开会，缺席发白卡。明天早上六点去院办公楼前练习体操，缺席发白卡。

这天同学们还没散去，魏子明说晚上开宿舍联谊会，还会宣布宿舍卫生情况，人人必须参加。

陈晨正打算走，被赵揕拦住了：“一块儿回去？”

“你们先走吧。”他扫了一眼站在赵揕身边的室友，包括老徐。

“你这人怎么不能合群呢？”赵揕尽量把话说得不像责备。

“你不认识路吗？”

“认识啊。”

“你认识，我也认识。再说了你们走校外，我走校内，不是一条路。”

宿舍联谊会。同院不同系的男女宿舍面对面坐，中间隔一条路留给学长领导。

秦凯恰到好处地递上几句俏皮话，马上就有不少“接下颏”的，惹着对面女生哈哈大笑，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过了一会儿，又跟随机配对似的，七八人组成一队，推选出来展示才艺。这样闹闹哄哄折腾了两个小时才作鸟兽散。

联谊会结束的时候，陈晨找到魏子明询问宿舍卫生检查情况。魏子明翻出一张表格：“223，你们宿舍倒数第一，平均分三点一。”

“为什么？”陈晨的心被揪了一下。

“嗯，日常生活用品随意摆放，周五周六压根儿没扫，都提醒你们好几次了。”

“那……那会不会得白卡？”

“我不知道，看导员的脾气，八成。”

陈晨一回宿舍就问：“周五周六谁值日？”

赵揕感觉到了他的怒气：“我和秦凯，咋了？”

“你俩扫了吗？”

赵揕想要离开：“扫了。”

“那为什么说咱们没扫，每次我都收拾好了才走，为什么还说咱们随处乱放？”

赵揕也生气了：“你问我干嘛？”

“我就得问你们啊。我他妈费劲巴拉收拾，到头儿来得张白卡！你们觉得无所谓，行，可别他妈的连累我。”

“你再骂一遍！”

老徐和郭平赶忙翻身下床来劝。

陈晨一字一顿：“别，他妈，连累我。”

赵揕冷笑了：“你太能装了吧？你就能确定你能得奖学金？”

“闭嘴！那就走着瞧！如果到时候我够资格，却因为你们……”陈晨抬脚把拖把踢倒了。

冷战开始。陈晨再也没有摸一下扫帚，白卡迟迟没有发下来。陈晨在心里暗骂，这大抵又是老师的管理伎俩。老徐郭平没来由地承受着压抑，赵揕不再同他说话，秦凯也不再嘻嘻哈哈，最后一片乐土没有了。他只好去了冬日的操场，每晚数着操场外围的石板散步，一共七百一十四块。路灯一盏盏熄灭，冰雪成了黑铁。脸被冻麻了，脚失去了知觉，宿舍楼困了，眼睛齐刷刷地闭上，校园完全暗了下去。

“下个月全校大合唱，通知过了，从明早开始，餐厅三楼练合唱。不去要发白卡，这次好像是认真的。”

如老徐所说，第二天一早学委又来通知说六点钟到餐厅三楼集合。老徐招呼陈晨一起去，他坐在床上看书连头也没抬。结束后老徐悄悄给他递话：“没事儿，今天导员没去，估计又是唬咱们的。”

又过了两天，仍旧风平浪静。秦凯赵揕不去了，睡得昏天暗地，老徐也躺在床上发起了呆。忽然班长学委跑进来说：“导员来了。”话刚落地，导员便大踏步走了进来。

导员一脸铁青，环视整个宿舍，一语不发。赵揕和秦凯识趣儿地穿衣服，老徐被卡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陈晨仍旧坐着上铺看书。

“你还不下来！”导员吼了一声，显然是被他激怒了，“你叫什么名字？”

“陈晨。”

他掀开出勤记录表，吼道：“好啊，三次都没去，大忙人一个是不是？我现在不想理你，等这事儿过了再找你算账！你们仨……”他刚要训斥赵揕他仨，余光瞥见陈晨嘀咕了一句什么。

“你嘀咕什么呢？大点儿声！”他又把矛头调了回来。

“我说，还是现在算吧。正好我也想说清楚。”

屡被冒犯的威严让他觉得好气又好笑，“行行行，来来，你说吧，不过一会儿，你别怪我没给你台阶下。”

“我事儿确实挺多。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做一件事都会想为什么。花了很长时间想为什么要起床，我也花时间想为什么上学，从初中一直想到高中，花了太多时间去想，高中上了五年都没想出个答案，倒辜负了父母一把血汗钱。”

“上了大学，我想，算了吧，何苦呢？我逼着自己不去想，我只知道好像大家都这么活。按从小就有的想法走，还债。努力学习还父母的债。现在不想浪费时间是还自己的债。

可他妈的……你们整天不是晚会就是开会，大合唱、文化节、联谊会、广播操、啦啦操……顺从吧，浪费时间，对不起自己；不顺从吧，来张白卡，奖金没了，还不了父母的债。想还债就得忍气吞声，谁让别人不在意的东西对我来说是救命稻草呢！

哎，算了，咱们以前谁也不认识谁，你们有你们的生活经历脑子想法，可能你们这样这么过挺开心，可我不是！我不强求你们，可你们他妈的为什么总是逼我！

今天这个告诉我，你该这么活，不听话就是对不起他，明天那个又告诉我，你该这么活，不听话就找我算账，我想知道，我他妈总是对不起别人？我他妈到底欠了你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