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母亲！鸿哥哥不在吗？”
突然,又娇又脆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穿着一身朱红衣裙的少女，快步走了进来,在厅里扫了一圈,看到染烟,立时竖眉瞪目,走了过来。
“霜儿！你怎么来了？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再来元邸！”长公主看着进来的少女,不赞成地摇摇头，语气却并不冷厉，而是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
进来的正是白霜霜，因着她一打岔，长公主的下人们倒是暂时停了手脚，纷纷向她问好，语气都很是恭敬和谄媚。
白霜霜逼近染烟，伸手指着她,道：“据说鸿哥哥收了个通房，难不成就是你？”嘴上说话，手已经展开为掌，就要向染烟劈头盖脸扇过去。
幸好染烟见了她,便想到在枣牙胡同里听到的那些话,心里生了警惕,在她走过来的同时已经开始往后避。月娘也护了过来。
“霜儿！你哥哥是怎么跟你说的？快到母亲这里来……”白霜霜没打到染烟,气得脸上涨红,还想再打，长公主厉声叫了她，又招手叫她。她不甘心地撇了下嘴,终究还是放过染烟，走了过去。
“母亲！她这样勾引鸿哥哥的小……小狐狸精，难道还不该打？我听说母亲要带她回去调tiao教，不若交给我好了，孩儿定然能让她服服帖帖地！”
白霜霜边走边抱怨，一直走到长公主身旁，半跪着抱着她的腿摇晃。长公主摸着她的头，叹了口气，嗔道：“怎地又冒出这些浑话，嬷嬷是怎么教你的……马上就要及笄了，可不能再任性妄为！”
白霜霜又把头埋在长公主怀里，蹭了一蹭，很是乖巧地说：“孩儿知道啦。嬷嬷说我都很久没惹祸了，知书达理，很有大家风范呢！放心吧，我不会再惹鸿哥哥生气的，也不会再惹您为了我操心……”
她一番话，惹得长公主满脸是笑，用一根手指轻轻点她额头嗔道：“你啊！”
白霜霜哼哼唧唧着同母亲撒娇，转头看到染烟，眼里却又冒出火，咬了咬牙道：“母亲，你不是要带她回去吗？那我们快些走吧。”
说罢起身，挑衅地看了看染烟，又回身对长公主抱怨：“可惜难得我来，鸿哥哥竟然不在……母亲，你明日能不能带我再来呢？母亲……”
她压低了声音，对着长公主嘀嘀咕咕起来。染烟悄悄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月娘伸手轻轻扶住了她，深深望了她一眼，眼里满是担忧，却突然抬眸，转忧为喜。染烟跟着回头看，看到兰鸿径直走了过来，弯腰伸手来扶她。
染烟想避开点，他却干脆揽在她腰上，几乎半挟着她站起，待她站定，又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才放开，施了一礼道：“姑母好，因着染烟救了我一命，皇后娘娘已经许可，让我娶她为妃……”
话还没说完，白霜霜却尖锐地叫道：“鸿哥哥胡说，她一个贫贱女子，怎能嫁你为妃？况且，你说她救了你，谁又见到？定然是她哄骗你！”
“嗵”一声，染烟吓了一个哆嗦，马上被兰鸿握住了手，又用手指轻轻抚了下。染烟抬头，原是长公主拿了桌上的石雕在桌上重重拍了一下。白霜霜闭了口，却是满脸的委屈和不甘，退了几步，站在了长公主身后。
长公主瞪了白霜霜一眼，横目望过来，在兰鸿抓着染烟的手上停留，哼了一声，说：“你真的是疯了吗？难道为了她，连什么也不要了！”
兰鸿咳了一声，原本在厅里的下人，无论是元邸的，还是长公主带来的，都迅速退出了大厅，几乎是退潮的海水一半，倏忽就全不见了。
兰鸿看着门关上，才温言说：“姑母，染烟为了我，连己的命也在所不惜，她……”
“为了你死的人多了，你如今这样护着她，对得起那些为你死去的人吗？”
长公主冷冷说了这句话，染烟只觉得兰鸿握着她的手，紧紧箍了一下，良久才松开。
“你若是娶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贫贱女子，圣上会如何想你？你后院里空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为了这么一个结果？五皇子为何还没立正妃，你又难道不知道是因了什么？她这般支持你娶这么一个女人，又是为了什么？”
长公主分明温和了语气，染烟却觉得兰鸿的手，随着这一句一句的文化，变得有些冰冷。
“罢了，你若是真喜欢她，把她娇养在后院就是了，以后……封……赏也由你。只是如今这个时节，最是重要，你若要成婚，还是要从那几家里选，才不枉费这么多年的心血。”
长公主语气越发柔和，倒令染烟想起了己娘亲的温柔来。她从座位上起身，走到染烟身边，说：“好孩子，我是兰鸿的姑母，然不会害她。为了他好，也为了你们以后好……你就随我去公主府里住住，我也多教你一些宫里和咱家的规矩，以后呢，有你享福的时候呢……”
染烟几乎下意识想应下，长公主却突然伸手，抚向兰鸿的右侧额角，撩起他不知因何有些散出来的几缕碎发，惊疑道：“怎地额头上红肿了？”
染烟微微抬头侧目，才发现兰鸿的额角，有一块红肿之处，似是被什么碰撞或者砸到，有些地方的淤血已经变成了暗红色。
长公主却突然又冷了脸，问：“难道你已经告诉圣上了？圣上如何说？”
兰鸿脸上微红，恭敬答道：“圣上答应了！”
“你！”长公主脸色难看，对着兰鸿甩袖道：“算我多事！”
又回身叫白霜霜，“走！”
白霜霜满眼仇恨地看着染烟，被长公主一手抓住胳膊就往外走，又回头对着兰鸿恋恋不舍。
“姑母！”兰鸿有些祈求地叫了声，长公主脚步一顿，却又继续往外走去。
“姑母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可惜兰鸿的话未说完，长公主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兰鸿叹了口气，望着长公主离开的方向沉默半晌，染烟看着他，只觉得他分外疲倦和难过，心里不由疼惜。又想到这事是因了��己而起，眉头也皱了起来。
“可有吃什么苦头？”兰鸿回身，伸手轻轻抬起染烟的脸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松了口气。
染烟抬起胳膊，在兰鸿额角的伤痕上轻轻触碰了下，问：“疼吗？”
兰鸿挤出一个苦笑，“我们凌家人，脾气都不好，我，是不是也不好？”
染烟心中不知为何酸得不行，伸开胳膊，努力拥抱住兰鸿，抱了半天才松开，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兰鸿，我好像没有能为你做什么，反倒拖累了你！”
她心里甚至生了退缩之心，可是，��那日看着兰鸿用刀尖抵着心口，她便发了誓，再不退缩，只得把心里翻腾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
“烟儿，你在我身边，就是为我做的最好的事情，对我最重要……”剩下的话，被直接喂进了檀香小口里。
过了几日，宫里送了帖子，说皇后娘娘要邀请染烟进宫参加迎春宴。染烟有些忐忑，兰鸿却安慰她不用担心，会让月娘和罗嬷嬷跟着一起去，月娘身手不错，罗嬷嬷在宫人中很有威重，而且，皇后应该会力保她万无一失。不过还是又叮咛了一遍，让她如有危急之事，记得吹响幽鸟笛。
染烟如今也知道，兰鸿送她的玉哨子，原来叫幽鸟笛，虽然好像很小声，但是兰鸿的人，通过耳中带着的黑玉珠，距离很远也能接听到。她还试着戴着黑玉珠听了听，很是庆幸，��己往日只把幽鸟笛当做玉坠挂着，而没有总是放在嘴里吹响。不然，可真的是对不起兰鸿，也很惊扰兰鸿的属下了
染烟摸着幽鸟笛，问：“你为何，那时……就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
兰鸿想了想，倒是也觉得有些奇异，他并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何况那时，染烟还完全称不上“香玉”，倒像个乱糟糟的小叫花子。
他那时真也是一时冲动，又隐隐记起，他只是因为走的仓促，才留了幽鸟笛，原本还想着，等他腾出手，让人把这小姑娘安顿安顿，令她衣食无忧，不受磋磨，就把幽鸟笛收回来。毕竟，幽鸟笛一共也没有几个。
“为什么呢？”染烟见兰鸿思索良久，脸上隐隐含着笑，却不说话，又催他回答。
“可能这就是我和烟儿的命中注定吧！”兰鸿才不会把曾经想过收回的真相说出来，他看着染烟听了这话垂下睫毛，暗暗欢喜，心中琢磨，她这么开心，他能借机讨个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