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第二天,兰鸿半早上才醒来，染烟怕他误了公事，还特意去问了长生,可要叫他起床。得知无碍,才又回了房,趴在床边,望着熟睡的兰鸿出神。
她曾经觉得，如今也还是认为,兰鸿对于她，是这世界上唯一的最特别的一个人。可是原来，她却对兰鸿一无所知，且越来越多了迷惑。
染烟伸出手指，和兰鸿的脸小心翼翼隔了一指，在空中虚摸过他的眉骨，划过鼻峰，最后点在他的唇上,如一只蜻蜓，轻轻落了下去。
兰鸿被她戳到嘴唇，皱了下眉头，下意识伸出胳膊,往旁边抱了一下。染烟的头被揽到了他胸口,鼻子里满是熟悉的味道,心里又酸又软,往上爬了爬,任他抱着，脑中空空如也，只想珍惜在一起的时时分分。
从这一日开始,兰鸿越发忙碌起来，经常两三日才回来一次。
染烟记挂着红豆，在家里歇了一天，又去了清水街。
苗秀儿和红豆倒是很快熟悉起来。因为红豆非常乖巧懂事，时时刻刻都主动想着帮苗秀儿做事，讨好着苗秀儿，很难让人讨厌。
那日匆忙买了一身成衣给红豆穿，染烟再去了，就想要找人改得合身些。清水街倒是什么都有，苗秀儿去问林太太，林太太又介绍了后巷的陈家嫂子，陈家嫂子又带了自己家的小姑子阿萍，三人一起结伴来了秀儿家，裁剪了衣服，就坐在院子里，一边缝衣服，一边闲话。
陈家嫂子问：“你家最近生意不是很好？老板娘怎么不守在店里，反在这里躲清闲。”
林太太笑着摆手，又叹气道：“我可不是为了躲吗？”
“最近不是快到万寿节了，这京城里啊，又开始闹哄哄的。前面那条街上那个……”林太太瞥了眼阿萍，有些含糊地说“折枝楼……今日突然来我家看一种布料，哎呀我家整个店都是香粉的味道，还好我把几个小子送他们外祖家了……”
陈家嫂子一边穿针引线，一边笑，“你管主顾是什么人呢，有钱赚不就好了。她们这种人，赚钱容易，花钱也痛快。”
林太太嗤笑，“嗤！要是那样倒好了。有老鸨妈妈跟着算钱，抠门的紧呢。”
两人于是又小声说了些这些“主顾”和老鸨妈妈是如何形容，如何言行。陈家嫂子却突然压低了声音说：“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万寿节，都往宫里献美女呢……咋地折枝楼也凑这热闹，难不成折枝楼里的花魁也能进宫不成？”
林太太轻轻打了下她，“胡说什么！不要命了！”
陈家嫂子忙看了看四周，其他人都在前面店里呢，这院子里除了她、她家小姑子和林太太，就是不远处在厨房里忙碌的染烟，并无其他人。才说：“就咱们老老小小几个女人，怕什么？难不成咱们里，还能有人进宫，见到皇家之人告我一状？”
两个人又嘻嘻哈哈一番，陈家嫂子转回话题，说：“今年可是五十大寿，据说要大办，那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都铆着劲呢！上面的人想办法直接讨那位的欢心，下面的，就想办法从中捞油水，据说跟这事有关的老太监，银两都不知道收了多少，连黄花大闺女，都送了十个八个的……”
林太太咋舌闷笑：“那送去有什么用啊？还送那么多！”
陈家嫂子停下手里的针线，凑近林太太，正要开口，阿萍很用力连咳几声。陈家嫂子回瞪了她一眼，脸色却有些讪讪，对林太太说：“我家姑爷，就是礼部的，也有办这事。最近老来呢……”
说完，用下巴暗暗向着阿萍那边比划了下。
林太太了然，两个人又开始小声说起自家亲戚的待嫁女儿，新结姻亲。
染烟在厨房中听得皱了皱眉，又一心一意做起点心来。她须得多做点，才好多卖点钱，让苗秀儿和红豆衣食无忧。这件事，竟让她无端生出许多欢喜。
兰鸿仍然是忙得几乎难以见到，这么过了几日，有天晚上，按着兰鸿离开时所说，是会回来的。染烟便等着他，一夜几乎无眠，凌晨时还醒着，只是困得头都晕了。
隐隐约约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许嬷嬷的声音，只是忽远忽近，倒似一直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过了会子，应该停在了那株一直枯黄的茶花树旁。
因为染烟听到一个有些细声细气的男声，说：“这株茶花已经枯了，怎不赶紧换掉？”
许嬷嬷说：“不用换了，反正以后也不住这里了。”
那个细细柔柔的男声说：“也是，顶多也就一个月。那这里怎么办呢？瞧着虽然小，倒是挺雅致有趣。”
许嬷嬷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连我都住出感情来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能住进来了。”
男声附和：“这么好的院子，空着倒是浪费了，合该让人再住进来，才好续着人气。”
两人说着话，声音又变得时远时近，后来又听到那男声说：“我都记下了，让主子放心吧。都会安置妥当的。”
染烟一下子又想起兰鸿问她，“小烟，你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她和他都在这里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换个地方？
莫非兰鸿，是要和她摊牌，说他另有家室，让她随他回去，做个小妾或通房。
莫非真如秦大娘所说，兰鸿对他亲密，只是为了得到她的心，却要留着她的“贞洁”，送给他人。
染烟心中，诸般疑虑和猜测。却因了害怕是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不敢向兰鸿直接问出口。
又过了一日，兰鸿才中午便回来了，且说可以在家休息两三日。
染烟仍是无限欢喜，和许嬷嬷好好做了一顿午饭。吃完饭，兰鸿说要小睡一会，染烟便陪他回了屋子。已有两三日未见，兰鸿抱着她，好好看了一回，又细细亲她。
染烟闭上眼，又睁开说：“你快些睡觉，才几日不见，都瘦了些，这几日定要在家好好休息。我天天煲汤给你喝，你想吃什么？”
兰鸿盯着她，眯着眼睛笑，瞧得她红了脸，才说：“我的烟儿为何也瘦了，可是想我想的？”
又说：“你若只做我一个人的小厨娘，我天天吃，便胖了……”
兰鸿原本是性子冷清的人，染烟恍惚还记得，她刚来这里时，和兰鸿在一起，每每见他面容端正，不怎么说话，都会油然而生出一些畏惧。后来更熟悉一些，她不怕兰鸿了，就爱每日絮絮叨叨对兰鸿说些琐碎无聊的事，完全没去考虑过他是否想听，会不会厌烦。
不知何时，兰鸿倒经常成了那个唠里唠叨话多了，反倒是她，越发谨言慎行起来。
染烟突然看着兰鸿的眼睛，说：“兰鸿，你要了我吧，我不在意什么贞洁不贞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兰鸿眯着的眼睛渐渐瞪圆，又弯起，脸上忍不住的笑意，却说：“不行。”
染烟握拳紧抓手边的被子，仍然直视着他，问：“为什么？”
兰鸿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你这个傻丫头！”又仰头望着天花板，略有所思，渐渐红了脸，却再无后话。
染烟的心渐渐坠了下去。
晚上两人如常躺在床上，之前天气变冷，换厚被子的时候，兰鸿说两人分被而眠，只是经常，床上有个被子会被空出来而已。
今夜，染烟似乎睡得不安宁，总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兰鸿刚想过去抱抱她，拍拍她。被子却被掀开，染烟钻了进来。
兰鸿很自然地伸手揽她，却惊觉不对，伸手再抚了下，发现染烟竟是脱了小裳。正惊讶，衣服的系带已经被解开，染烟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