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与国
“是我唐突冒昧了,也是希望他有多条路可走。不至于像我,困在这裕康,连腾挪一下的空隙都没有。世代要活出个不同的样子,我爹走的时候,也劝我能改行就改行。”朱老大说。
“那要是改不了呢,你爹大概没人心把话说全吧。”李长安说。
“改不了,那就以保本儿活命为主呗,还能怎样。普通人家哪有那么多的心力去折腾,我也是最近几年才动了这心思。早些时候,根本就不敢去想。”朱老大说。
“可我听说,你是从小就送小三子去私塾读书的,敢说是最近才动的这念头?”李长安说。
“那也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小三子今年也才十五岁而已。”朱老大说。
朱老大这才把话讲明白,李长安还说他意志支支吾吾的所谓何事呢。其实就是说,小三子还年轻,如果读书不成,改行做别的也来得及。多个本事多条路嘛。
“那也得你先试着教他啊,如果他连自家的本事也不愿意学,我一个人又怎敢说教。他那性格,加上我这脾气。师傅的地位怎样,惹急了我真敢敲断他的双腿你信么,你又怎么舍得。再说了,做生意那也辛苦也危险,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你光看见人前享福的了吧,别忘了,河盗是你我共同的遭遇。好端端,谁愿意跑到这里来找罪受。你知道我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你家小子能镇得住场面吗。”李长安说。
“算我没说,就此作罢。咱们还是回去吃饭吧,他们都等急了。”朱老大说。
都还没忘了这顿饭才吃到一半。
其实气氛不错,李长安一副大姐头的样子,一下子就吸引了三个孩子的兴趣,尤其是老三。
“小姐姐,能跟我讲讲你旅途的趣事儿么?”三小子说学堂里其实挺无聊的。
“什么小姐姐,叫大姑。”李长安说。
“你跟我年龄相仿,哪里能论得上一声大姑呢。”三小子说。
“称呼跟年龄无关,你爹敬我为上宾。我要是说起那些事情,他也得尊我一声姐姐,你不该叫我大姑么?”李长安说。
三小子看了一眼朱老大,朱老大点头说是,叫大姑,没有你的坏处。小孩子都崇拜厉害的人,这么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老爹居然要尊他为姐,想必是个厉害的人。这样李长安在聊天中,就可以占尽先机了。
“大姑……可以跟我说说么?”本来就比她小,叫一声也不吃亏,三小子第一个喊出来的。
“那我先问问你,你是真的喜欢学堂里的生活吗?”李长安问他。
三小子思索了一阵,他这个年纪,怎么能说得出一种生活的好坏呢。得出的结论是一般吧,比在家里的时候轻松些。
“轻松?那相比之下,是家里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给了你很大压力吗?”李长安问。
小孩子又怎么分得清什么是压力,唯一的压力只能是原本不富裕的家庭要负担他在私塾里的正常开销,他要是念书念不出来,才是辜负了家里。
这是期待伴随的压力,三小子大概不能明白。他这么年纪,能站在父母的角度是思考问题吗?成熟如李长安,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整天也都是稀里糊涂的。
年少时的稀里糊涂,就是无忧无虑。
“爹和哥哥们经常不在家,我想找几个同龄,又能说得上话的人在一起,真的不容易。”三小子原来是缺少玩伴,就是寂寞了,小孩子经常会出现了,长久了容易走向自闭。
还是那句话,小孩子是喜欢玩伴的。两个哥哥与他相差七八岁之多,他懂事的时候,哥哥们已经到裕康去学徒了,有时候晚了干脆就住在那里的学徒宿舍里,回来的时候很少。
他们现在应该算是实习期了,才有更多的时间回来。而两边都长大之后,就已经产生代沟了。
三小子的母亲,朱老大的妻子。一个典型的家庭妇女,低眉顺眼少言寡语的,三小子更是跟他说不上几句话。不是三小子不爱自己的母亲,只是许多小孩子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在少言寡语和唠唠叨叨里面选一个,大概两方都应该是有很多的支持者。
三小孩还首次披露了,他从前其实对父亲的生活十分向往的。每次回来都缠着父亲给他讲故事,只是父亲每次都不怎么愿意说。
李长安看向朱老大,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原来你一直有这个机会,只是你自己不当回事?
“不是,那些都是不适合小孩子听的故事,你让我怎么说?”朱老大也很委屈,要他说什么呢,说与河盗的厮杀?说沿河两岸那些搭棚走街,把一众小年轻辛苦赚来的银子都骗去了的妓女还有赌坊?
他们本来干的就是冒险的行当,这一路上就没有几件正能量的事,你让他怎么跟小孩子说呢。
“现在说一说便无妨吧,我们也是要走这条路的人,为何您从来也没跟我们说过呢?”大儿子表示自己有一个业务尖子的父亲,却从未从他那里得到过什么专业指导。
本质的原因,当然是朱老大压根就不愿意他们从事这一行了。但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朱老大为什么不给予悉心的指导,让两个儿子把业务做精呢。一不辱没了朱家祖传的名声,二来两个儿子以后的生活也能过得更好一些呀。
“是我欠考虑了……指导意见我以后再说,至于那些故事嘛。我讲出来,只要你们别吓着就行了。”朱老大说。
于是李长安成功地引出了话题,并且让朱老大成为了主角,这一次可以说是非常成功,是活跃家庭气氛,凝聚亲情关系的大好机会。
李长安也跟着起哄,让朱老大讲讲。
朱老大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要我说呢,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去裕康看一看宣传的年榜,那些作为励志典范的故事,其实我都经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