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嬷嬷说的对
一个衣着素朴的老嬷嬷，眉眼含着笑意，交握着双手，步履轻快的走进了相府一处僻静的院落，这里是相府夫人的佛堂。
也可以说，这里就是大夫人程氏的住所，她已经避世在这里十几年，既不过问外界的事，也不理会府中的一切。
老嬷嬷一走进禅房，就见自家夫人盘坐在蒲团上，一身青灰色素衣，也没能掩盖住那股子书香世家的清贵之气。
发间只别了两根白玉簪子，通身上下，便再无其他配饰，和珠光宝气的柳姨娘反差极大，不知晓身份的，还以为这位才是府中下人。
若是平时，见夫人还在诵经，是断不会上前打扰的，可她实在太开心了，不管不顾的走到人的身旁，张口便是好一通幸灾乐祸。
“我的小姐，这下相爷是真绝后了，那柳姨娘没了倚仗，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我看她今后还怎么嚣张，仗着生了个儿子，从不将小姐你放在眼里，张口闭口的大公子，我呸，就她那副德行，她也配。”
说完，又喜不自胜的在地上来回踱步。
也不怪老嬷嬷如此激动，她实在压抑了太多年，明明大公子是她们家小姐生的，可就因为相爷和宫里的那位娘娘，她只能闭紧嘴巴，任由那个妾室作威作福。
她家小姐出身名门，可是已故太傅的嫡女，两朝帝师教养出来的闺秀，岂是那个破落户能比的。
程夫人叹息一声，将经文放下，神情淡漠的看向供台上的观音像，轻声说道：“都是报应啊。”
很明显，这句报应指的并不是那对母子，可老嬷嬷哪里顾得上细品。
见夫人有回应了，只自顾自的兴奋道：“老奴我就说，那庶子一脸的短命相，哼，如今那柳姨娘也人老珠黄了，反倒没了儿子傍身，真是老天开眼了。”
可程夫人却垂眸不语，相府的一切，早与她无关，嬷嬷虽是一心为她着想，可到底每个人的立场不同，对待同一件事的感受也会不同。
于她而言，这没什么好开心的，柳姨娘的儿子死了，可她自己的孩子，不是也死了么。
在这罪孽的相府，谁又是赢家，谁又是输家呢。
嬷嬷还在振振有词的说着：“小姐你就不该如此隐忍，这些年，一针一线都不用他相府的，吃穿用度，花的都是你的嫁妆，倒叫那贱人以为你是怕了她，从中捞去了多少。”
想到这个，她就气的胸口闷疼，相爷不过问后宅的事，直到今天，他都以为柳姨娘有按月给夫人发月银。
可实则，是她家小姐不肯收，命她退了回去，次数多了，那柳姨娘的胆子也就愈发大了，连发都不发，直接收进了自己的腰包。
对于这些事，程夫人有自己的想法，她本就心性高洁，和父亲一样，受圣人教育，对自身和对家人，都有极高的要求。
读书人的那股高洁之气，让她在认清丈夫的真面目后，无比厌恶，更不肯在用他的银钱，那会让她更加的自惭形秽。
还有当初的前皇后，是她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她是那样的温婉善良，即使做了皇后，也时常牵挂于她。
可却被她所嫁之人，害的三族问斩，那血腥的场面，几乎让她夜夜做噩梦，这让她如何能释怀。
她每日吃斋念佛，也不过是想为儿子祈福，为自己的有眼无珠恕罪，是她生的儿子，成全了那对兄妹的狼子野心。
如今，子孙已经受了报应，而那对兄妹，是不会就此改过自新的，只会更加疯狂。
她唯一的牵挂已经没有了，也不想再隐忍了，就让她结束这对兄妹的罪孽吧。
“嬷嬷说的对，的确不该在隐忍了，去为我送一封信到将军府。”
程夫人说完，就缓缓起身，走到桌案前，开始提笔写了起来。
嬷嬷有些错愕，要收拾一个小妾，还需要找将军府？
她一个人就能撕烂那个小贱人，莫不是，连相爷都要一并收拾了？
很快，嬷嬷收好了信，挎着篮子从小厨房的后门，悄悄出了府。
因着这些年，程夫人这边，一直只有几个陪嫁在照顾，衣食住行又都是自行置办，因此，即使有人看到了，也不会在意，只当是嬷嬷又出去采买了。
深夜，程夫人一身黑色斗篷，带着嬷嬷，悄悄的来到了一座湖边，上了一艘小船。
很快，又从小船，登上了一艘大船，徐将军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到来人，依旧沉着脸，并未上前行礼，直接冷着声质问道：“到底有什么话要交代。”
程夫人并未理会对方的态度，屏退嬷嬷后，径直走上前，将一个木盒放在了桌上。
缓缓说道：“这里面是当年陆太医留下的脉案，请徐将军过目。”
徐将军自认为什么大风浪没见过，一个深闺妇人又能玩什么名堂，自然也不担心盒子里有什么危险之物。
只随意的打开后，见到里面的东西，就翻看了起来。
可这一看，面色渐渐严肃了起来，还真大有名堂。
按照脉案上的时间推断，当今皇后身怀太子那期间，其实并未有孕，那太子是怎么回事？
程夫人观其表情，就知道对方已经看懂了脉案，开始讲述起了当年的惊天秘密。
“当年，裴昭音进宫后，为了争宠，吃了很多息肌丸，导致身体无法受孕，为了坐上皇后宝座，就买通了太医院的太医，谎报有孕。”
一席话，让徐将军大为震惊，这裴氏竟有这样的胆子，忙出声问道：“那太子是从何而来？”
程夫人继续说道：“太子宗尧泽，是我和裴书臣的儿子，在我生产的那日，孩子一落地，就被裴书臣抱走，偷偷送进了宫。”
闻言，徐将军狂笑了起来，直笑的前仰后合，连连拍手叫好。
好半晌，才压下了这股狂喜，感慨道：“这裴氏兄妹，竟然敢混淆皇室血脉，妄图谋取江山，欺君，窃国，这可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说完，又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为程夫人倒了杯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