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另一个凶手以及她的故事

照片里有许多穿着平安街街道综合服务中心制服的人，还有一群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秦瑾君的视线飞快扫过照片里的每张人脸，最终定格在年龄最小的女孩身上。她曾在关勤家里见过关晓琳的照片，所以她一眼就能认出照片中的小女孩就是关晓琳。服务中心的小宛所说的一句话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拍照的时候她就站在晓琳后面。

秦瑾君立马将视线往关晓琳后面移动，那个女人的脸让她感觉非常的熟悉，她的眼睛渐渐瞪大。不过表情很快从惊讶归于平静，身子慢慢后仰，将背靠在沙发上，她的右嘴角慢慢上扬，嘴里喃喃自语道：“你藏得可真深啊。”

2013年9月17日，11:34，一号审讯室内。

秦瑾君悠然自得地坐在审讯桌前等待正要被带进来的犯人。忽然，门把传来咔嚓的声响，一名戴着手铐的女犯人被小范带了进来，她的脸被惶恐与不安所占据，慢慢走到秦瑾君对面的椅子坐下，怯生生地开口道：“女警官你好，那位蓝警官之前说抓到凶手就可以放我走，可现在为什么带我来这儿？为什么还要给我戴上手铐？”

等小范关门离开后，秦瑾君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讥笑一声说道：“放你走？那今天出来的那个小保安岂不是得丢了小命么。”

杜婷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女警官又在和我开玩笑了，今天带我来是不是有别的问题要问我？可蓝警官昨天跟我说凶手已经自首了，这案子应该已经结束了才对。”

“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吗？”秦瑾君不答反问，紧接着又替杜婷回答了问题：“你说八号那天林小苗给你的苹果被人偷了，你是在引导我们去调查另一名凶手，可警方昨天去搜查凶手的住处，并没有发现任何苹果或者是字条。”

“也许证据被凶手销毁了吧。”杜婷反驳道。

“可是今早警方去你家里搜查，却在你包里发现了一个烂掉的苹果，苹果的梗上有张字条，上面的日期是九月八日，内容是林小苗跟石爱莲说分手。而我们刚才也找来了林小苗查证，他很确定这张字条就是他写的，还做了字迹对比。”秦瑾君从放在脚旁的纸箱里拿出两个透明的证物袋给杜婷看，一个装着烂苹果，另一个装着一张字条。

杜婷沉默不语。

秦瑾君把东西放回去，继续咄咄逼人地说道：“你在给假口供。除了这些警方还在你房间里发现了一袋苦杏仁、一些器皿和试剂，经过检验，部分容器有氰*化钠残留，这些你要怎么解释？你说你在学习化学实验法官会信吗？”

杜婷再次选择沉默。

“你应该庆幸现在能在审讯室里被我审讯，若你什么都不说，检察官就直接用现有的证据起诉你，到时候你要面临法庭上的压力，你认为你还能瞒得住你内心的秘密吗？”秦瑾君开始苦口婆心地劝慰。

杜婷长叹一声，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泪，开始讲述一个关于凶手的故事：

我叫杜婷，现家住仲广市仲西老城区，老家在外地农村。我在一间破瓦房里出生，不到三十平米的空间里住着两个大人和三个小孩，这就是我的家。

从很小的时候起我就要下地帮家里忙农活，不够力气挑大粪时我要去插秧，光着脚丫子踩进脏兮兮的水田里，走出来后脚底板全都是让我觉得恶心的污泥；够力气挑粪时，老爹让我去施肥，看着那一大桶粪便能让我一整天吃不下饭。

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进城游玩，我喜欢那里的人，他们穿着各式各样漂亮的衣服；我喜欢那里的景色，没有农田，没有瓦房，虽然我没试过，但我发誓我能对那里的随便一栋大楼发一整天的呆；我喜欢那里的夜景，每次进城我都要赖到很晚才肯回家，因为那里的夜景实在是太美，我从未在夜晚时分见过这么多的灯光。

在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嫁给了一个城里的男人，他长得又矮又丑，我不喜欢他，但他在城里有间房子，而我喜欢住在城里。我出嫁时，村里的玩伴和我的哥哥姐姐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我，那时我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眨眼间一年过去了，我发现城里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美好，有点想念老家的生活了。没过多久，我和我的丑男人生下了一个男孩，让我庆幸的是孩子长得像我，眼睛大大的，鼻子高高的，于是他成为了我第二件喜欢的东西。

几年后，我的丑男人因意外去世了，我并没有为此感到悲伤。可后来才发现没有了他，家里就没有了经济来源，为了不让儿子饿死，我必须出去打工赚钱，所以我把住在农村的母亲接出来住进我家，让她帮忙在家照顾孩子，而我则出去打工养家。我没有学历，所以我只能当一名环卫工人，每天过着与城市垃圾打交道的工作，比在老家里干农活更让我觉得恶心。

几年后，我喜欢上了网购，这东西可方便了，用电脑选好要买的东西然后付钱，就会有人把货送到家门口。我家是没有电脑的，而我也不会用那玩意儿，都是依靠我那好心的邻居帮我，我只负责选我要买的东西就可以了。而每次给我送货的人是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他长得不算帅气，可我每次跟他验收货物他都会向我露出灿烂且温暖的笑容，我很喜欢他的笑容。

我网购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只为了年轻小伙能多对我笑几次，心里就会有满足感。后来，我索性存钱买了台二手电脑并请求邻居教我使用，我就不用老跑去打扰人家了。

有一次，年轻小伙来到我家门口送货，他主动开口问我是不是工作太忙没时间出去购物，我不敢开口和他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我承认当时我的脸红了，不用看镜子也能知道我那时的笑容该有多羞涩。他对我笑了，骑上送货的电动车离开。

下次他再来送货的时候，我鼓起勇气主动跟他说话，怎么总是只有你来送货？会不会很辛苦？公司没有多请几个快递员吗？我一下子问出了三个问题，心开始砰砰乱跳。

他笑着摇摇头，而后回答我的问题，他是负责这一区域的配送服务，还反问我他的服务让我满意吗？我再次含羞点头。紧接着他问我这周日有空吗？我愣住了，反问一句怎么了？他笑着说想和我出去约会，那笑容是那么的让我迷醉，我红着脸点头答应了。

没多久，我和年轻小伙结婚了，他叫关勤。他还为我找了一份体面的工作，从此我成为了一家超市的员工，生活逐渐好了起来。然而我没把我还有个儿子的事告诉他，因为我怕他接受不了。自此，我儿子被我母亲带回老家抚养，我每个月都会给她寄一笔钱，而我和关勤在城里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生了个可爱的女婴，关勤给她取名为晓琳，是个很洋气的名字，我很喜欢。

好日子持续了几年，关勤发现我还有个儿子，于是跟我离婚，带着女儿离开了。我伤心欲绝，重新把我母亲和我的儿子接回城里，他们让我在世上找到一份寄托。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听闻女儿生病了，忍不住去跟踪我的前夫，我知道他每周都会带女儿去看心理医生，所以我算好日子和时间躲在附近偷看前夫和女儿。之后我发现女儿去了一个地方当义工，我跟着也去了，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不认识我了，从此我变成了她最喜欢的婷姨。

后来女儿死了，我心里的复仇之火熊熊燃烧起来。我知道义工团里有个跟我女儿关系特好的人，大家喊他大只。我找上了他，劝导他和我合作，把那群人渣都干掉，他答应了。

那对奸夫淫妇来往的字条其实我一直都有在偷看，原本只是我茶余饭后的一种娱乐方式，但却挽救了我整个杀人计划。八号那天我像平常那样偷看林小苗的字条，发现他要跟石爱莲提出分手，若他们因此停止了苹果传信，我的计划就泡汤了，于是我把八号那天的苹果藏在我的包里并谎称不见了，结果出乎意料的顺利，九号那天他们又继续传信，我就借机换成毒苹果让石爱莲吃下去，计划顺利实施。

而大只那边也成功杀死了朱宜，接下来只要低调行事，等其余几个人渣放出来我们再实施行动。可电视上那个自称是侦探的女生插手调查凶案，还把我查了出来，我只能编谎说大只在巷子里威胁我换苹果，把警方的调查方向引导到大只身上。

在我被关进拘留所前，我跟大只通了最后一次电话，让他想办法吓唬这个小女生，让她知难而退。并将我在当环卫工时总结的一些经验教给他，其中一条就是市内街灯大多是晚上七点整打开，利用好这点就可以躲避公共摄像头的拍摄。

可最终我还是栽了，栽在一个小黄毛丫头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