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的故事22
陶桃的故事22
蔺摇光愣了愣,接着继续整理桌子,“不行。”
“为什么呀?”陶桃很惆怅地说,“我都好久没梳过你的尾巴,也没抱过你啦!”
“毛长齐了还梳什么梳?再说了,”蔺摇光的脸上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什么抱不抱,你抱的是狐狸,往后对着我可不能这么随便。”
“我是抱的狐狸,”陶桃被他绕晕了,半晌疑惑地说,“可狐狸不就是你吗?我这么说没错呀?”
蔺摇光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争辩,闷声闷气地说:“总之不行。”
“……你不会是害羞了吧?”陶桃瞧着少年有点红的耳尖,随口说道,“放心好了,我对你没有杂念的,我就是喜欢抱毛茸茸的小动物,我们青宴山就散养着好多小兔子小狗,我都喜欢抱——”
“陶桃!”蔺摇光恼了,“睡你的觉去!别在这烦我。”
陶桃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想赶紧补救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千万不要以为我对你和对小兔子小狗一样,我就是举个例子,说明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蔺摇光玉容染丹,气得额角轻跳,“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陶桃很识趣地住了嘴,讪讪地出了他的屋子,还轻轻帮他把门关上。
“小狐狸怎么生这么大气?”她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床边寻思,“都说了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了……难道,就是因为对他没有非分之想他才生气的?”
她呆了一呆,又赶紧摇摇头,“小狐狸应该不至于,大概就是长了点见识,觉得自己不是小孩子了,也对,哪个人喜欢被别人当小猫小狗对待?他虽然是只长毛狐狸,可也是个人,而且是个男人,他感觉别扭也正常,哎,这件事倒是我错了,往后还是应该注意一下分寸!”
这一想,心头不知怎的有点难过,那毛绒绒的狐毛和狐尾,真是舍不得不抱,可毕竟男女有别,人家都感觉不舒服了自己当然要尊重他,但是……会不会以后就这么疏远了,再以后,彼此之间都客客气气的,那还有什么意思!
她若有所失地上了床,心情低落地抱紧了冰冷的被子。万籁俱静,屋檐上的雪化了,滴答落于窗下,更是令人觉得寒冷清寂,正愁肠百结之时,床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床边一摇,一大簇狐尾挨了过来,轻轻扫过她的肩膀。
陶桃又惊又喜,翻过身来,从被子中伸出双手搂住狐颈,狐尾轻颤着,慢慢卷上她的后背,暖和得像是跌入了春阳之中。
一人一狐依偎着,都没说话,一起听着雪化的声音,慢慢的都进入了梦乡。
一过二月,燕羽山的冬季便到了末尾,等陶桃再次来到飞羽泉边的竹篱外时,冰封的泉水已经开始解冻,远处的山巅虽还覆着厚厚的白雪,但院子外的那株大槐树却已经发出了点点新芽,望之便令人心生欢喜。
“你可得记住,这换声粉的药效只有一个时辰,”陶桃拿着自己的妆奁,在蔺摇光的脸上涂涂画画,“如果过了药效,千万不要说话。”
说完,又邀功,“这可是我翻遍医书,还请教了好多人才弄出来的,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小包,够你吃四五次。”
“我不说话便是,”蔺摇光不太领她的情,“你说我嗓子受了损,不能说话不就行了?干嘛费这劲儿做这个!”
陶桃正给他画眉的手顿了一顿,接着懊恼道:“对呀,你怎么不早说!算了,这东西留着也好,总会有用的。”
灵活的手指又重新动了起来,蔺摇光眉心那抹妖娆的红痣被盖得毫无痕迹,长眉略粗了一点,深浅不一的粉抹在眉骨下颌,面容轮廓虽还在,但看起来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陶桃擡着他的下巴左端详右端详,喜滋滋地夸赞自己道:“真是天衣无缝!我应该去学易容术的,想不到我这么有天分——咦,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脸也有点红,明明没给你抹胭脂呀?”
蔺摇光眼中波光流转,却闪烁其辞地说:“我过……过一会儿就好了。”
陶桃一下恍然,像被烫了一般立刻缩回手。分寸!分寸!他现在是人身,不是狐狸,捏着人家的下巴像什么样!
她有点歉然,有点心虚,觑一眼他,少年眸似春泓,玉肌生娇,靥晕初霞,欲盖弥彰地垂下眼。
春阳暖,微风漾,一帘疏影乱纷纷,荡得人心也轻悠悠着不了地。
“陶桃啊陶桃,你可不能起色心,”陶桃定定神,暗自道,“若是对小狐狸起了什么非分之想,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她转开头,目光飘忽地把妆奁收起来,“嗯,就这样吧,我都打探好了,谷中有个叫蔺芸的狐女,二十年前生下一个女孩儿,她女儿一岁多时,母女两个就离开了栖枫谷,一直在外音讯全无,所以我带你进去的时候就说你是蔺芸的女儿,在碧云洲遇上就顺便带你回来,你叫做蔺……花?”
刚还有些微羞赧之色的少年眼神一滞,陶桃赶紧说:“要不,蔺柳?”
蔺摇光已经没了脾气,“随便吧,叫什么都无所谓,你高兴就好。”
“那就叫蔺柳,”陶桃笑道,“到了谷里你就住我的屋子,一定不要离开我半步!”
两人收拾停当,下了燕羽山乘船而上,到枫落渡也顾不得休息,当晚便赶到了栖枫谷。夜色昏暗,谷里的狐女们果然没看出什么异常,陶桃带蔺摇光拜见了正要就寝的长老们,来去匆匆,小狐狸也争气,没被发现破绽。
两人趁夜悄悄摸到蔺姝位于抚琴台边的竹舍,哪知竹屋紧闭,门上挂着重重的锁,窗户也推不开,想来是从里面闩上的。要用暴力弄开也不是不可,只是那样一来就露了行迹,徒惹出事端,最好还是一点痕迹不留的好。
陶桃将那门锁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一阵,最后道:“看来你要在这里多藏上几天了,等我去学几天偃术。”
“偃术?”蔺摇光有点抓狂,“你没病吧?这时候学什么偃术?夜长梦多,迟恐生变,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想办法弄开这锁吗?”
“我是在想办法啊!”陶桃横了他一眼,“你小声点。我大师姐是偃术师,也是开锁的行家,可我要直接跟她学开锁,那不就暴露了吗?所以得从偃术学起。”
蔺摇光扶了扶摇摇欲坠的发髻,无奈地问,“那你要学几天?”
“不知道,看我天分吧。”陶桃道,“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蔺摇光想了想,只得摇摇头,两人很不甘心地回了陶桃的屋子。次日陶桃果然找到大师姐李陵,进了她的偃师学堂。
蔺摇光白日里只得称病躲在陶桃的屋子里,只是听到消息前来问候的狐女们络绎不绝,纵使门窗紧闭也弄得他心惊胆战,一到晚上总是催着陶桃。陶桃学了几日不得要领,被他催烦了,索性花言巧语外加美食利诱,将李陵的小徒弟花臻哄了,单把开锁技艺教给她。
事不宜迟,两人这晚又摸黑去了蔺姝的竹屋,陶桃果然用一根细铜丝开了锁。屋里久无人居住,家具摆设上都蒙了厚厚一层灰。竹舍一共三间,所有屋子的柜子抽格里都是空空如也,大部分的日常用品包括衣物、妆奁、药箱、书籍、香盒等都被拿走了,想来都收到了灵妤长老处。
陶桃不免有些失望:“看来你娘这里跟化银有关的东西都没有了,我们白来了。”
蔺摇光想了想,去了屋子后院。抚琴台所处的这片竹林中散布着不少墨石,蔺姝因喜欢这些怪石,后院里也搜罗了不少,其中有块石头高约丈余,表面崎岖不平,据小狐狸说,是他幼时最喜欢玩耍的地方。
蔺摇光走到那块大石跟前,弯腰在枯草丛生的石头底下摸索一阵,拉出一个鲛鱼皮裹成的大包袱,拍拍上头的灰尘泥土,撩开皮子在里头翻捡起来。
“我小时候得的宝贝原本全都藏在这里,”他微微笑道,“我以为很隐蔽,可实际上我娘都知道,九岁那年我看见她偷偷往这里头丢了一个弹弓,从此就不在这里藏了……虽然我娘什么都没拿,还时不时地往里添东西,可我心里还是不舒服,总觉得自己的秘密都被看光了……”
陶桃蹲在旁边,也拿根竹竿在里面挑捡,大部分都是些陈旧破烂的玩意儿,翻来翻去冷不防敲到一个硬物,蔺摇光脸色一变,忙扒拉出来一看,却是一个一尺长的细条铁匣子,四面锈迹斑斑,还落了锁。
陶桃赶紧摸出铜丝,哪知蔺摇光双手直接一扳,那锁便应声而落。匣子里头只放着一根簪子,一个小药瓶。
蔺摇光神色复杂地拿起那根簪子,那簪子以桃木制成,微淡的夜光下,可以瞧见簪子通身沾满已凝结的褐色血迹,凑近了还似乎能闻到一丝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