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集中学习 - 那一场风花雪月之事 - 彼岸之北 - 玄幻魔法小说 - 30读书

第一次集中学习

我们这一次集中学习,听文革说附近的几个村的知青都来,白冰和龙卫兵也会来。一大早佟队长就让我们里里外外的打扫队里的办公室,他还让文革写了许多革命口号,我们一张张的贴在墙上。看到他趾高气扬的样子,很像我妈的神态,我不由得加强了对他的反感。陆晋鹏闲着没事做,回头看了看没人注意他。悄悄溜到我旁边来,神秘兮兮的从裤兜里摸出什么攥在手里:“给。”

“什么东西,拿开些。”想到昨晚他在外鬼叫,我懒得理睬他。这会不知道又弄出什么恶作剧的事来逗我。

“嘘,别嚷!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快点,别让人看到。”他压低声音一边说一边四处看。我推开他的手,他又使劲的放我荷包里,我的荷包快要被他撕烂。想到这种时候,不该和他拉拉扯扯,免得别人议论。任由他放在荷包里,后来看到白冰来了,欣喜之余就忘记了包里的东西。

“小敏。”他还是那么叫我的名字,脸上满是笑容。我以为只是迷恋他俊秀的脸,其实那就是喜欢他的感觉。他一喊我,我的心就会扑通扑通的跳得很快,脸红得自己也可以感觉出来,这一种感觉和面对陆晋鹏是完全不同的。

“冰哥,你也来了?赶了一大早路吧,来喝口水。”陆晋鹏用自己的口盅给白冰倒了水。白冰接过喝了,说了谢谢,眼睛还是没有离开我。我低着头不敢看他,我知道他的眼光没有离开过我。

“冰哥来这里坐。”陆晋鹏拉着白冰坐在队办公室外面的堡坎上。我也跟着过去,但是没有坐下去。

“小敏,你也坐吧。”白冰好听的声音让我也坐着。我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坐下去,刘薇一下子坐到白冰的身边。

“你叫白冰?我叫刘薇,是白象街的,我认识你。”没想到刘薇完全不像昨晚那样胆小,竟然和素不相识的白冰搭话。我知道白象街这条巷子,它的历史悠久,闻名遐迩。它位于本市中心东南部,东北接望龙门,西南接太平门。多年前全国各地商贾船家运货来渝,少不了要和官府打交道,于是,在那一带就修起了不少货栈、商行,白象街也就日益繁荣起来。因此,白象街有了市中区最早的洋房子,这些洋房子吸收了中国传统建筑的一些优点,大多都采用了花格门窗,雕刻镂空,相当精致,在相当一个时期内,白象街都是市中区建筑最豪华的街道。我家在望龙门离白象街不远,白冰的家就在我们街口,认识他的一定不少。

我们望龙门这条巷子的由来我听外婆讲过,相传在市中心下半城东门和太平门之间的长江边,原本有条深沟,每当夏季洪水猛涨,两岸人家就要被淹。一天,游来一条龙,见这里景色不错,就在沟里安家了。从此这里不再发洪水,每年8月15日,卧在沟底的龙想家了,便面向东方。对面长江边两座礁石倒映水中很像一座龙门,龙王见龙门,就像看见自己的家。于是,人们把长江北面的地方叫做望龙门,而把南岸叫做龙门浩。我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亲身父母是谁。每次一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就像一叶浮萍,无依无靠,无处生根。又像一个自转的陀螺,在轨迹里旋转,一圈又一圈,一年又一年,坚守着陆敏的壳。对于白冰的出现就如一颗顽石不经意的投向波心,激起阵阵涟漪,那种小鹿乱撞的春心,纠结了愁肠扰乱了心神。他的微笑似微风轻拂,他的声音像细雨滋润。他就是那块小石头,小石头就是白冰。

陆晋鹏一把把我拉到他身边坐下来,吹着耳朵说:“发什么愣,不怕那个佟大色鬼找你麻烦吗?”他的热气吹到我耳边里,痒痒的。我有一些厌恶,头也不回伸出手毫不客气的推开陆晋鹏。“谁是大色鬼?我说你才是,你离我远一些。”我对他毫不客气,也不明白是何道理,就是不想让白冰看到和陆晋鹏除了姐弟之外的情感。决然的站起来,绕到他们后面坐下来。白冰侧脸看到我坐在后面,也悄悄地挪下来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没说话。附近的人眼神怪诞地看我们,我装作没有也没发生似的。反而是前面的陆晋鹏和刘薇留着中间的位置,一时半会不知怎么化解尴尬。

队长吩咐文革点名确认学习的人数,他的声音既傲慢又无理,还有满嘴的地方口音。我有一种骨子里的骄傲,怎么都不喜欢外地人,尽管在这里我才是一个外地人。文革的声音有点像教书先生,缓慢而咬字清晰。对了,他说过以前真是一名教书先生,本该送到农场改造。但他父亲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才将他改送大瓦山,最终还是当了老三届的第一届知青。文革对人挺好,说话也有条有理。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懦弱,成天跟在佟队长身后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在背后都叫他文姥姥。

文姥姥是江北区猫儿石的,父母以前都是天原化工厂管事的。他家里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也被送到不同的地方当知青。有时候我看到他一个人对着山下发呆,叹气。问他有什么事?他摘下眼镜,也不回答我的问题,只偷偷地抹泪,然后怅然的走开。有很多次都被我看到他的这个状态,无论我怎样问,他也不说。时间长了,我们之间有了这个秘密,也不开口只陪他站在哪里,向远方看。我想他大概是想家了,而我却是在想我的亲身父母在哪里,我的家在哪里

文姥姥点完名,有几个离我们很远的知青还没到,队长说等他们来了要治他们,对学习伟大领袖的语录不积极。这种乱扣帽子是当时佟队长惯用的手段,被扣上帽子的人会被他的那些帮手折磨得生不如死。白冰笑嘻嘻的看着我,我的后脑勺可以感觉到他的热情。

“你傻乎乎乐啥?”我悄悄歪着头的问他。

“我也不知道为啥,看到你就只知道傻笑,昨晚兴奋得觉也没睡。”

“哦。”听他说这些话心里觉得软软的甜,从未听别人说过这样暖心的话,连手脚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不小心触到荷包里的东西,伸手一摸,是2颗糖,这是陆晋鹏强行塞进兜里的东西。我掏出来攥在手心里,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袖,摊开手给他看了看,并且快速的放了一颗进他的荷包里。他慌忙按住衣服,生怕那颗糖飞了。见到他这个动作,我没有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谁在笑?竟敢这么反动,不将我们的最高领导放在眼里,任资本主义腐朽思想蔓延。”佟队长站起来跳得老高,叫他的手下一个个的排查,一定要揪出隐藏在有为青年身边的资本主义、修正主义反派。我不敢再出声,害怕得发抖。白冰伸出手握了握我的手,手里的温度让我安心,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刘薇回过头看了看我,突然看到白冰握着我的手,恨意将美丽的脸扭曲。

“队长,我知道是谁在笑。”刘薇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

“是谁?说出来给你记工分。”佟队长用利益诱惑。

“是我,是我刚才打了喷嚏,前几天感冒了一直没好,刚才鼻子里痒没忍住。我没笑,在认真学习语录上的讲话。”白冰松开我的手,站起来承认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感冒打喷嚏?你打给我听听。”佟队长强人所难,非要白冰学一个给他听。白冰故意尖着嗓子打了几个喷嚏,也许是佟队长没有听太明白,就这么草草敷衍过去。刘薇眼神凶狠地看着我,眼里快喷出火来。陆晋鹏捏着拳头,咬着牙警告刘薇,她更是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哎,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学习结束后,龙卫兵也找到我,说他在他们村里学会了用芦草编蛐蛐笼子,趁刚才偷偷编了一个送我。我没有收,但还是说了谢谢。他吼道:“我知道你喜欢白冰。哼,你两的小动作我也看到了,我要告发你们这两个资本主义小姐少爷,私底下生活糜烂。”啪,龙卫兵已经被陆晋鹏一拳打在眼睛上,他痛苦的弯下高高的身子。

“我看你还敢胡说,你再胡说我就打死你抵命。”陆晋鹏已经跳得老高,两边都在拉着劝架。

“好好,我道要看看是你打死我,还是我打死你,抵命就抵命,你敢动手我还不敢?”龙卫兵被打肯定不服,决定要找陆晋鹏复仇。

“你们要做什么?是不是想要被处罚?怎么回事?”文姥姥叫来佟队长。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不但没有将话阐述清楚,反倒越说越复杂。什么争宠哟,什么几个男人争一个女人哟。某些人就是搅屎棍,非要搅得大家不安宁她才达到目的了。最终我被关进牛圈,罚2天不许吃饭事情才得以解决。

这大冬天里,蹲在牛圈里和队里的牛为伍,闻着草堆上的牛粪还有各种污物的臭味,加上刺骨的寒冷我觉得自己快要死去。一边筛糠似的发抖一边想着我看过的一本书安徒生的童话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五次擦燃火柴所看到的幻像与冰冷的现实作对比。第一次看到了大火炉。第二次看到烧鹅向她走来,第三次,看到圣诞礼物,第四次,第五次她看到了奶奶,这种想象和现实的反差对比,揭示了小女孩的悲惨命运,控诉了那个造成贫富不均的社会制度。现在的我和那个小女孩的际遇尽有些雷同。想起望龙门每个窗子里透出灯光来,街上飘着饭菜的香味。现在蹲的牛圈里除了房顶,就是四处漏风的草棚。牛儿有一些异动,我害怕受到它们的攻击,已经缩到了死角。

“陆敏,你在哪里?”是陆晋鹏哽咽的声音。

“我在这里,你来干嘛?快回去,如果被发现你也完了。”我叫他快走,以免被我连累。

“我不走,我来陪你,你别害怕。”陆晋鹏东拐西拐的找到我的位置,他的眼睛贼好,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能找到我蹲的位置。

“你来做什么”我再次劝他回自己的屋。

“我才不管,你是我媳妇,本来就是我的人。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也要护你周全。”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将陆晋鹏当做男人看。他就是一个小屁孩,只不过看了很多不该看的书。此时他能说出这句话反而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今天是我不好,老是那么冲动。不但没有帮到你,反而连累了你。”他声音发抖带着哭腔。

“好了,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是你姐,说什么帮不帮。”

“什么我姐,你是一个女人,你扛得住么,我心疼。”这小子还知道说心疼,是长大了吗

“你的心意姐知道了,好了快回去吧!被人发现就麻烦了。”我一再催促他离开。

“小敏,你在和谁说话?”黑暗里又一个人在说话,听声音是白冰。

“白冰,你小子够哥们,也来陪我们。”陆晋鹏不知道我和白冰已经互生情愫,他就是英雄情结太重。

“陆晋鹏也在?哦,我留了糠饼,小敏你吃吗?”白冰这一句话,让我哭出了声音。对着这个可以依靠的男孩,心里的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别哭,我的祖宗奶奶,你这是要把那些人全部叫醒吗?”陆晋鹏在一边着急,慌忙间伸手捂我的嘴。我依稀看到他扑过来的影子,像一边倒去,却靠在白冰的身上。我想要起身,他却按住我的肩。他的怀抱很温暖,还有他的带着热气的呼吸,吹得脸发烫。原来,这就是爱情!初初见你在人群中,我不敢看你的样子,那时的你离我很近。未料此刻你拥我入怀,温暖我凉透的身体和冰冷的心,此生有你足矣。

“石头,干脆我叫你石头吧?”我喃喃对他重复这个名字。

“你说什么?叫我石头?可以呀,只要你喜欢怎样叫我都可以。”他也想起和我是因一块石头结的缘。

“说什么陆敏,你那么偏心,白白的我对你那么好。”我们小儿女情愫让陆晋鹏很受伤,冲出牛棚消失了。

早上醒来,我一个人蜷曲在角落,怀里揣着两个糠饼,身边没有他和陆晋鹏。我以为是自己在做梦,那两个糠饼说明他们来过,我已经很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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