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玉漏相催(1)
是夜，芳菲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庭院桃树上，缚灵藤倒捆着一只小兽，那小兽如小羊一般，通体漆黑长毛，只是头上的角还没长开，四肢短短的，眼睛大大的，竟让人觉得有些可爱。
小缃蹲在地上瞧着被倒挂在树上的小兽，怜悯地拿出一根萝卜，“你是不是饿了？”
小兽被术法封的严实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接着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你吃吧。”小缃把萝卜放在离小兽一寸的石阶上，“我不告诉他们。”
小兽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如浸在水里的琉璃珠子，啪嗒啪嗒眼泪一滴一滴的下来，但怎么也张不了嘴，小缃望着它的样子也快哭了：“你不要哭，你不想吃萝卜吗？”
“它不是不想吃，是想吃的很。”青槐走到小缃身后，大手揉了揉她的头，“你出来了这么久，檀霜很担心，快回去吧。”
“可是，它好可怜。”小缃抬头，红红的眼睛眨巴眨巴：“它看起来很想吃东西的样子。”
“还吃？厨房都被它吃空了，还喝了我十几坛珍藏的酒。”趁小缃发愣，青槐掰过小缃的肩，把她往回按着走：“还好白蝉身上还有一捆缚灵藤，这才让它老实点，敢到芳菲居偷东西吃，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两人一路走到后院厅堂，进屋之后，除了黛砚，檀霜，颜彤兄妹之外，还有慈芯馆的白蝉和风泽的卫风与彩虞。
然而此时的气氛确是不太好，檀霜一脸怒容，杯盘碎了一地，颜彤轻声安抚檀霜，白蝉皱眉不悦，卫风沉默，彩虞低着头，颜华茫然地吃着果子，而黛砚正朝两人走来，眼神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而后与青槐擦身而过。
“黛砚。”青槐叫住了他，“怎么回事？”
黛砚刚停下脚步，檀霜就出了声：“他要走就让他走，小缃，你过来。”
小缃小跑到檀霜身边，道：“小檀，你在生墨公子的气吗？”
“谁敢生他的气？”檀霜盯着黛砚的背影，道：“小缃，把东西还给他。”
颜彤身子一滞，劝道：“小檀，算了。”
青槐也阻拦道：“你疯了？拿小缃的命开玩笑。”
“我没疯。”檀霜唰地起了身，指着黛砚：“明明知道阵法有问题，不说也罢了，现在那些人都入了塔，也不知塔中是否安全，我知道你黛砚心高气傲，但安隅城这么多的生灵，你说走就走，袖手旁观，置他们生死于不顾，是不是太冷血了！”
黛砚站在原地听她把话说完，依旧默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青槐忙追了出去。
颜彤道：“他也是为我们好。”
“那你也跟他走吧。”檀霜嘴快，说出了话才看到颜彤黯然的神色，但也收不回来了，她拉着小缃跟白蝉和卫风三人道了个歉，径直回了房间。
卫风与彩虞本是准备入塔，为彩虞体内的妖找合适的身躯，但竟在塔外发现了异常的灵气漩涡，漩涡中似有人呼救，然瞬时就湮灭了。彩虞听出是兵器铺铁匠的声音，那铁匠是早日与彩虞讲过携家带口入塔的，本应在塔中的人竟然会向外界呼救，两人不禁生疑，即刻前来芳菲居寻找精通阵法的黛砚告知情况，却不料黛砚提出的意见是离开安隅城。
黛砚的提议遭到了檀霜的极力反对，青槐回来时也正好撞见了这一幕，卫风两人认为没有待在此处的必要，与众人道别离开了。
白蝉此时也起身道：“医馆里还有许多病人，耽搁不得，我也告辞了。”
颜彤道：“小婵，那些病人到底是怎么了？”
白蝉道：“你还记得那个鲛人小孩子吗？”
颜彤道：“那个失去妖力，退化原形的鲛人幼童？”
“他死了。”白蝉神色一黯：“他应该是第一个接触到裂缝的，只是那时安隅安稳，我们都不曾发现，我应该早些注意到的。”
“而今裂缝越来越大，大多数人都选择去往塔中避难。既然塔中阵法有异……”颜彤抬头道：“我想去荒毒大师的地方查探一下。”
“彤儿不能去。”一直默不作声的颜华突然说话，他的语气很坚定，“很危险。”
“但如今已有很多人进了塔，若那不是庇护之所，塔中的人岂不是更危险？”颜彤眉心一蹙，“不只是他们，还有更多的人也会进塔，我们又改如何阻止呢？”
白蝉道：“除非我们有阻止裂缝扩张的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望着颜华，颜华眨了眨眼，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又喝了一口茶。
颜彤问道：“哥哥没有办法吗？”
颜华说：“裂缝是这个世界的破损，我阻止不了。”
“这个世界？”白蝉惊得声音大了些，吓了身旁的颜彤一跳。
“哥哥，什么意思？”
颜华见颜彤也投来求知的眼神，回答道：“就是你们说的幻境，灵气溃散，秩序崩裂，结界破损，都是幻境坍塌之兆。”
“幻境坍塌，会怎样？”
“修为低于渡劫的，都会死。”颜华说的很肯定，因为只有渡劫之妖，才可不受天道所限，任意行走于三千世界。他望着妹妹绝望的眼神，忙拉着颜彤的手：“彤儿别怕，我能护着你。”
颜彤沉默了一会，抬头道：“哥哥，我还是想查清那座塔，到底有何端倪。”
“好。”颜华转头看着白蝉，道：“你要一起。”
今天的颜华并不轻浮，白蝉来此找到颜彤时，颜华正在身边，从头到尾也没有看过他一眼，此时投过来的眼神纯真无邪，如稚子般清澈透明，与那日所见大不相同，但说出的话却又让他想起了那日的窃窃耳语，引得他心中一跳。
“小婵馆中的病人还等他医治呢。”颜彤拉了拉颜华，哪知颜华说道：“他的灯有用。”
颜彤懵了：“灯？”她看了看白蝉全身上下，哪里有灯？
白蝉背了背手，似要把什么东西藏起来一样：“我知道了，明日午时，观星塔见。”说完逃一般地就要走，只见一股清风吹起，房门关闭，挡住了白蝉的去路。
颜华道：“你要留下，彤儿先出去。”
颜彤点点头，慎重地出去关上了门。
她站在房间门口片刻，听不到房中声音，心想颜华设了结界，便去了庭院，看看那个偷吃的小家伙。
小兽依旧被捆在树上，只是此刻连同缚灵藤一起抖成了一个筛子，黛砚站在筛子前，明明无风无雨，庭院中的温度却莫名低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