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行云织梦(3)

他收起灵石，飞身冲入漩涡之中。

同一时间，安隅城观星塔下。

颜彤执伞而至。

火树银花花雨落，为她撑起了一圈保护罩，阻挡了混杂凌乱的妖力攻击。

守塔小童认得颜彤，朝她招手。

颜彤脑子里很乱，四周妖复杂凌乱的心声通过火树银花传到她的耳中，她烦躁地捏着伞冲到塔下，小童打开屏障接她进了塔中，身后想冲上来的一只妖被关闭的屏障弹开，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

颜彤回身，看见那只小妖恶毒的眼神，听见了他不甘的心声：“把妹妹还给我，把妹妹还给我……”

颜彤走进观星塔时，以为可以看到曾进入观星塔的妖。在踏进空无一人的塔底时，她愣了愣，“先前进来的，去哪里了？”

她问，小童立刻便做了回答：“塔底灵气稀薄，大多数都去了上层。颜姑娘，塔中已安全，可以将伞收起来了。”

小童心中所想的是：当然成祭品了。

“哦，好。”颜彤将伞收好，藏于身后的手微微发抖。

小童带颜彤走的外层楼塔，望不见塔中情景。这座塔颜彤来过许多次，上塔的路她也熟知的很，但小童执意要给她引路。怕引起对方怀疑，颜彤只得作罢，寻思找机会再调查这座塔。

观星塔顶，荒毒一身紫衣宽袍，自斟自饮。

他侧首，朝颜彤一笑，“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在荒毒大师的预言中，我是否如期而至呢？”颜彤缓步走近，坐在了他的对面。

“我已经很久不占乩了。”荒毒悠悠道：“我说的是，大家都说观星塔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时，你竟真的敢来。”

颜彤朝他笑，似问得随意：“那观星塔究竟是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兽呢？”

荒毒“唔”了一声，道：“对于那些贪心不足，欲壑难平的人而言，观星塔的确是恶兽。”

颜彤不解：“这是何意？”

荒毒为她斟了一杯酒：“不知颜姑娘对观星塔阵法有何看法？”

颜彤思考了一阵，答：“鬼斧神工，造福苍生。”

“这怕不是你的真心话。”荒毒唇角一弯，“你既认为阵法造福苍生，为何不愿进入塔中，还拦下了许多人？据我所知，那些都是芳菲居的酒客。”

荒毒虽然在笑，却让颜彤觉得他笑得没有温度，她忽然觉得，这个神秘的大师虽然曾与她喝酒对弈，畅谈人生，她却始终没有看懂过这个人。

“所以，你不信世上有这等好事，或者说，在不知代价为何之时，你的选择很慎重。”

“进了观星塔的人，就没有出去过。”颜彤伸出手，碰到酒杯的指尖微凉，“荒毒大师，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荒毒不答反问：“颜姑娘在塔底可曾见过其他人？”

“并无一人。”

“若他们还在塔底，是可以出去的。”荒毒抬眉一笑，“但若贪图太多，一旦上塔，便再也下不来了。”

他袖手一抚，隔空出现了一面棱镜，镜中的画面险些让颜彤扔下了手中的酒杯。

那是地狱。

满地的鲜血绸带似地悬挂在梁柱间，到处是被利器削下的碎肉与残肢，还站立着的疯狂地冲向黑暗尽头那扇发光的门，他们互相残杀，如失去理智的野兽，甚至化身原形撕咬猎杀……

“这……”

“塔层越高，灵气越是浓郁，限制进入的人自然也只有那么一两个，留下的人，自然成了祭品，为阵法提供灵力。”

对于妖而言，欲望不可止尽，说到底安隅城只是能让他们苟活一时的“禁区”，懦弱的妖不愿面对城外的厮杀，借口封锁了死亡之路，也禁锢了变强的心，长期被压抑的弹窗在这一瞬间释放，打开了心底的缺口，便开始疯狂地滋生蔓延，开出最原始的掠夺嗜血之花。

颜彤的胃里一阵翻腾，面前的酒香似成了血腥的恶臭，她丢下酒杯，想逃离这个地方。

“你觉得恶心？”荒毒轻笑，“如今的安隅城，和观星塔阵中，又有何不同？”

“不一样，不一样……”颜彤喃喃，眼神不知看向了何处，无神地走向塔下。

荒毒叫住了她：“颜姑娘，观星塔阵法虽说有献祭之意，也是救安隅城的唯一办法。若不是此阵，那裂缝早将安隅城吞噬了，不过牺牲少许便可换得安宁有何不可？”

安宁？

颜彤心中嗤笑，她悄悄握紧伞柄，缓缓打开，轻声道：“那，上古律天阵呢？”

“嗯？”荒毒似未听清，掩藏在袖口下的细短剑渐渐吐露：“什么阵？”

只见颜彤突然傻了一般，呆在原地，张嘴却说不出任何话，恐惧让她的双腿生了根，想逃却逃不了，任凭荒毒一步一步地接近。

她听到的是笑看苍生垂死挣扎的残酷，是图穷匕见血腥暴戾的阴谋，是湮灭善恶煞气冲天的嫉妒。

……是幻璃镜的末日。

而这一切，竟是自己，亲手完成了上古律天阵的最后的一步。

失去的记忆在一瞬间涌入脑海，香醉的南柯，逃避的话语，戏谑的木雕……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

“彤儿。”

一声呼喊，将她从魔障中扯回，也让荒毒收回了短剑。

在屏障之外，颜华伫立于云端，衣袍猎猎，脸上是寻到重要之人的喜悦，与毫不掩饰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