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马贼袭
在邺城北五十里的玉马关和北夷南朝之间原本是古战场,北夷南朝向来势微,所以玉马关的驻军不足三万。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北夷的人马会从玉马关攻入梁国,因为草原部落的人要穿过重重的雪山才能到达这里。长途奔袭不说,雪路崎岖,行军不易,那些大申们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而东北玉阳关才是他们虎视眈眈的重点,但是那边有重军把守,更有军神白灵起的义子白螟蛉亲自坐镇。因此梁国和北夷这两年来边境小事不断,大的战事却从未听说。玉马关的一个小村落里,徐家村在此建村已经有三代了,由于没有战事发生,村民的生活倒算安静。就是有一点挺烦人的,不止是徐家村,附近的几个村子都为此而烦恼。
马贼,流离村落多马贼。
玉马关的兵马没有朝廷的兵符是万万不敢调动的,邺城的官军又离此太远,每次等村民去城里报案说马贼袭村时,黄花菜都凉了。
当然也有精明图致的官员曾派出数十的官军在村里蹲点,可他们整整蹲了半年,那些狡猾的马贼硬是没有露过一次面。无奈他们只能撤回,但是就在他们走的那天夜里,四五个村子被狠狠的抢了一顿。后来官府就对这一片睁只眼闭只眼了,最多发些银两安抚。
经过多次的抢劫,村民们开始自发组织抵抗。普通的农民狠起来也是十分可怕的,继而在与马贼的争斗中,不仅没吃亏,而且留下他们不少的人。马贼欺软怕硬,他们抢劫是迫不得已为了生活。一味的硬攻讨不了好,那个马贼头子就和几个村子的村长商定出折中的协议。只要村子里每年交上一定数量的钱粮,他们就答应不来骚扰村落,并且能保护他们不受其余马贼的欺负。常年被马贼侵袭的村民都渴望安定的日子,徐家村和周围的李家村,简家村都捏着鼻子答应了马贼的要求。
徐让是徐家村的老居民了,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爷爷从南边搬到这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来的。他坐在自家青石铺的台阶上,点上一只旱烟。作为徐家村自卫军的头头,他对老村长的妥协是很不赞同的。他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后来犯了军规被消了军籍。徐让自认为身体内的那股血性还没有被平淡的生活磨光,要是他来当村长,现在早就找马贼拼命去了。不过,他也理解老村长的做法,村子里谁不想过安稳的日子?整天打打杀杀,再死几个人,那死人的父母能不心疼?就是他徐让心底里同样盼望着安生,尤其是他的女儿如今到了婚嫁的年龄。
一个穿着碎布围裙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后,和糟老头模样的徐让不同,年轻女子长得颇为清秀,眉心长着一枚美人痣。年轻女子将白皙的手在围裙上擦拭着,说道:“爹,饭菜准备好了,进来吃午饭吧,外面凉。”
徐让猛的嘬了一口旱烟,惬意的吐出,然后收起那杆缠着布条的老烟枪,道:“行,喜儿,爹听你的。”
屋内缺着一角的饭桌上,摆着几样清淡的小菜,有青菜,芋头和红薯。虽然谈不上色香味俱全,却胜在干净。徐让拿起一个红薯,剥开皮放在嘴里道:“喜儿,昨天你旭伯伯家的牛子又来提亲了。他从年前到现在来了七八趟,诚心挺足,你看是不是松松口?”
喜儿夹起一根青菜,轻轻的啜在口里道:“爹,我一直都把牛子当哥哥的,你们就不要瞎掺和了。”
徐让皱着眉道:“你拿别人当哥哥,别人却对你喜欢得紧。喜儿,牛子那孩子人厚实的能干,吃苦耐劳,嫁给他你不亏。”
喜儿咬着嘴唇道:“可是我真的不喜欢他。”事实上,若不是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她就不一定介意嫁给牛子。邻居家的闺女到她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走路了。可是想起当时那张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喜儿的皮色略微发烫。
熟知女儿心思的徐让哼了一声,说道:“喜儿,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是那个背着大铁剑的怪小子吧?人家来咱们村不过几天,咱们又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你巴巴的惦记着人家干啥。你要是真想嫁给他,爹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喜儿的神色黯淡下来,道:“知道了,爹,我吃饱了。”然后她头也不回的把自己关进闺房。
徐让也没了吃饭的胃口,重新点上旱烟,心里那个愁呐。那个不知姓名的怪小子就住在离这儿不远的一间老房子里,就在他来的那天,喜儿恰好去村头买菜,两个年轻人就这样遇上了。
怪小子是第一次来徐家村,见到喜儿就很有礼貌的问村子里有没有空房子。喜儿自小就没出过村,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年轻人。她一下子懵住了,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点头说有。背着大铁剑的怪小子对她感谢地一笑,接下来的半天里,喜儿忙上忙下,终于帮他安排好了住处。老房子是她死去的三爷爷家的,向怪小子收了一两碎银子。自那以后,乖巧的喜儿经常会魂不守舍,甚至每天都会去那间老房子附近转悠。
徐让有些气愤的捣出烟草,要是那天不是喜儿碰到就好了。哎,不过那个怪小子的皮囊是真不错。
想着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住他的思绪。有个憨厚的小伙子着急着忙的跑过来,手撑在土墙上,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让叔,不,不好了,马贼,马贼杀过来了。”
徐让眼睛一瞪,倏地起身抓住小伙子的领口道:“牛子,咋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
叫牛子的憨厚小伙子抹着脸上的汗,说道:“癞子杨带着十几个人堵在村口,还绑了青汉叔,现在村民们正和他们对峙呢。”
徐让脸一沉道:“你说徐青汉被他们绑了?牛子,你别急,去村子里叫人,都带着家伙去村口集合。”
牛子应了一声,快速的跑开。徐让此时的心中有点纳闷,不应该呀,今年的钱粮丝毫未差的交了,癞子杨横是横,却不至于如此不信诺。他扔下烟枪,从缸底取出一把刀走出门去。
当徐让到达村口的时候,村里的大部分村民已经闻声赶来,他们对着骑在大马上的汉子们指指点点。不,准确的来说不都是汉子,另有一位体态妩媚的女子,她穿着红色的纱衣,显得特立独行。一众拿着铁具的青壮年在牛子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他们站定在徐让的身后,个个行色愤懑。
对面为首大马上的那个粗狂汉子满脸的癞子,他吐出口中的污菜叶,不屑的说道:“呦呵,都来了哈,牵出来。”他手下的两个人听令,将手中的绳索用力一拖,绳子一端绑着的瘦小农家男人就被扔到了场地中间。瘦小农家男人浑身狼狈,头上沾血,神情却是没有任何的退缩。
徐让上前一步吼叫道:“癞子杨,你想怎样?”
癞子杨夹着马腹,居高临下的哈哈大笑,说道:“我想怎样?哼,当然是要钱要粮要女人!”
村民中有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抖着身体走出人群,他是徐家村的老村长,用声音嘶哑的说道:“癞子,我们徐家村今年的钱粮一分不少的都交了。你抓住徐汉青干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们真不敢跟你拼到底?”
癞子杨的目光无意间暼向身边的那个胸部颇有料的女子,他的这个小动作被做事细致的徐让捕捉到,他说道:“癞子杨,你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莫不是要靠你的姘头来撑场子?还是你在床上被她拿下,想在床下逞逞威风?”他身后的那些毛头小伙子们大都刚讨媳妇儿,对此中事情颇有感触,他们笑得是前仰后合。有许多胆子大的,平时和男人说惯荤话的婆娘也不禁笑出了声。
癞子杨气得胸口起伏,他小心翼翼的望向妩媚女子,发现她并没有在意,此时他才松了口气。他一马鞭抽在徐汉青的身上,残忍的道:“他妈的,别给老子说废话,一千斤粮食,五百两银子,两个处子,不乖乖送来我就屠村!”
却徐让心中的怀疑更甚,癞子杨以往是糟蹋过村中的女人,但听说他对处子是相当鄙夷的。癞子杨曾经说过,一个不懂情趣的女娃儿,在床上能有什么意思,远不如经验老道的婆娘粘人。在军中锻炼多年让徐让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他拱手对妩媚女子道:“敢问这位姑娘尊姓大名?”
穿着单薄的女子不由得高看他一眼,淡淡一笑,轻启朱唇道:“眼力不错,看你的模样是在军中待过吧?”
徐让不卑不亢道:“姑娘的眼力更不凡,不错,在下徐让,曾在龙泉军服役。”龙泉军,是玉马关驻军的名称。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是想让她知难而退,要知道他虽是弃卒,但是军中重义,找几个昔日的战友来帮忙总不是难事。
女子挽着发丝,语气平淡的说道:“哦,原来是皇甫罄的手下。”
徐让握紧手中的军刀,掌心有汗。对方既然能轻易说出龙泉军主帅的名字,今天只怕无法善了。
就在此时。
“爹,原来你在这儿呀,我找你好久了。”
徐让抬头间见到妩媚女子忽然炽热的眼神,他的心落到了谷底。他红着眼睛,朝自己心爱的女儿厉喝道:“喜儿,快跑。”
红衣女子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符般响起,“呵,抓住那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