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诡计
竹海涛涛。少林禅寺的竹林小路,月光皎洁,晚风吹拂,一人一琴置于空旷之地。人独坐,竹林幽静,琴声婉转而悠扬。在少林禅寺的只有和尚,他是个和尚,四十岁的年纪,却眉清目秀,手指白皙,佛珠呈现玛瑙色,白色的僧衣和圆月相称,他低着头似是陶醉。琴是上等的梧桐凤尾琴,曲调悦耳。
弹琴的和尚很少,少林禅寺更是唯有此人,讲经院的首座如妙大师,世人有雅号赠“妙僧”。如妙大师弹的是妙法的佛音,据说当年有一魔头为害四方,他一曲奏罢,魔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自此向善皈依佛门。
万籁俱寂,月上中天,如妙大师的琴变得轻柔。竹叶随音而动,如同美丽的姑娘在舞蹈,前寺内的木鱼声渐息,已然是三更天。如妙大师的双手伏在琴弦,蓦然的抬头,一道乌云遮蔽住圣洁的月光,他淡然道:“你来了。”
春风过林,四周黑影弥漫,“是的,我来了,东西到手了吗?”
如妙大师不语,高山流水觅知音,待他的手指嵌入琴匣中,说道:“到手了,只可惜是假的。”
“什么?假的?哼,你在骗我!”天旋地转,圆月彻底的不见,人间宛若巨大的炼狱,阴寒而恶毒。一头黑色的怪物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如妙大师的跟前,它张开血盆大口,誓要吞噬。
如妙大师似柳叶的眉眼微动道:“你在威胁我?”
“威胁?谈不上,我只是劝你莫要忘记二十年前在梁宫做的事情。极地血宗的姬元,千恶谷的千叶敬痕,一代佛门大师竟然和魔道中人为伍!梁生安是什么人你清楚,如果你想继续当你的少林首座,必须得乖乖的服从我!”黑影摇曳,怪物消散。
如妙大师道:“当年梅三白欠过褚遂良一命,因此他助你们窃取大梁的气运,但以他的性格断不会和你们古气宗狼狈为奸。古气宗苟延残喘至今,我与你合作各取所需而已,你要以为能借此控制我,大可以试试。”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我倒要领教领教佛门的大金刚之力!”混沌乍起,金光闪烁,一张画有复杂纹路的符咒带着天火燃烧的意味,它笼罩着如妙大师和他的古琴,清脆的竹林尽数枯萎。
少林禅寺的前院,住持如悟大师和达摩院的首座如素,戒律院的首座如悔,他们齐齐望向如火海的天空,如悟大师道:“古气宗的天火符咒,如妙师弟神机妙算,果然是有古气宗的贼子在我少林禅寺暗藏。”
如素大师不解的问道:“昨日如妙师弟不是说偷羊皮的是极地血宗的人吗?怎么又冒出个古气宗?”
如悟大师笑道:“观星师观日月星辰,得天地印象,他们有一项秘术,便是以符咒刻印世间的功法。催死功固然精妙,但以古气宗的底蕴,想要刻录五分神韵倒也不难。前夜我和此人交手时便发现他的催死功有符咒的痕迹,想不到是他亲自出山。”
如素大师黝黑的手臂颤抖,一杆达摩杖撑地,说道:“古气宗二十几年已经覆灭,到底是谁有此番大宗师的功力?”
如悟念道:“阿弥陀佛,褚渠褚施主。”
褚渠是褚遂良的堂弟,古气宗兴盛时便以此二人的武道修为最高。二十余年前,儒侠萧然灭古气宗,一人战古气宗宗主和摘星阁阁主,但褚渠趁机带着宗内的一部分弟子逃脱。他们隐忍二十年,直到上月借着窃取国运方恢复生机。
如悔盯着绵绵的天火说道:“住持师兄,如妙师弟会不会有危险?”
如悟大师摇头道:“无妨。”
天火符咒照亮半边天,焚尽世间的生灵,如妙大师的右手拨动中央的琴弦,音调高亢而雄浑,震动耳膜。继而如妙大师单手弹琴,他只谈三根弦,却谱出一首镇魂曲,安抚凡人的灵魂。天火符咒为之一顿,在如妙大师的四周形成音墙,居然无往不利的天火隔绝。
万物焚烧,竹林湮灭,天火符咒变得肆虐而猖狂,它时而如长龙,时而如奔腾的火鸟,时而诸天星宿相齐现。如妙大师突然平定琴音,以中指自上而下淌过文武七弦,音律由低到高,直到最后一个音,有狂风大作,细雨不绝。
天火符咒骤然消融,似退去的潮水般迅速,月光探出,黑夜中传出闷哼声道:“大师好手段,但你想以镇魂曲困住我,也未免太高看了自己些。”他的手里紧握着一柄尺余的石剑,石剑有裂痕,但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石剑凭空而悬,万道光华,汲取天地的营养,它有吸食生机的力量,只禅那,少林禅寺的竹林便已化为飞灰。
梵音忽起,一只巨大的手印自高空而下,印中盘旋的是佛门的“卍”字,经久不息。手印直接压在黑夜中人的头顶。石剑遇到克星般的抖动,它失去应有的吞噬能力,黑夜中人又惊又怒道:“如妙,你设计害我!”
如妙大师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如悔师兄的卍字印有镇压妖魔之功。”说罢,他的双手按住全部的琴弦,先是拍打凤尾琴,随即十指联动成虚影。卍字印压得黑夜中人喘不过气,石剑的裂缝又加深一道,一掌大地沉。自凤尾琴弹出至少百根银丝,每一根顺着卍字印打入黑夜中人的体内。
黑夜中人勉强的挺过佛印,浑身筋脉断去大半,身体却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他惊骇的说道:“如妙你个恶僧,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如妙大师藏手于袖,望着前寺的方向,以传音入密的秘技道:“褚渠,虽然你古气宗皆是不成器的废物,但你们的符咒之术倒是不错。当年姬畅天死在北夷,是我将他的尸体埋葬的。我住持师兄的修为通天,若不是仗着催死功和三毒居的软化之毒,我根本奈何不得。现在催死功的一百零八道繁杂戾气已经入你体内,你便是前夜窃取羊皮的凶手。”
正是现任古气宗宗主的褚渠道:“如妙,你当真不怕我把当年的事告诉昭告天下?即便只是你的三位师兄知晓,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如妙大师淡然的说道:“催死功有控制人心的作用,一百零八道戾气足以令你痛不欲生。褚渠,你和你的古气宗若从此听我的命令,我答应你永不动用催死功。”
“你做梦!”石剑猛然戳出,蕴含寂灭的气息。但如妙大师暗藏在袖中的手变为黑色的爪,有青气萦绕,他只划出一条牵引的线。黑夜中的褚渠不断的倒退,他如同遭受千刀万剐之刑,凄惨的痛呼声惊天。
如妙收起黑爪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的师兄到来之际便是你死到临头之时。”
黑影婆娑,寂静许久,“好,如妙,我今夜认栽,只要你答应不动我古气宗的门人,我褚渠和古气宗听候你的差遣。”
如妙露出迷人的微笑,说道:“此时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你们古气宗的八位弟子前些时日折在临安的黑崖,其中包括你最得意的弟子澹台墨和左禅。褚渠,你想要印鱼修炼禁术我管不着,但有一人必须要死。”
褚渠心领神会道:“萧然之子萧亦玄,此子如今已成气候,二十岁的年纪便踏入玄化之境,我亦不敢轻言胜之。澹台墨盒左禅的确死在萧亦玄手里,如妙大师,我和他不死不休,但要杀他须有周详的计划。”
如妙胸有成竹的说道:“自然,善水亭的柳慕白和朝廷鱼刺的段之洞三番四次均无功而返,萧亦玄的萧门风生水起,我们得借势。褚渠,三教之辩在即,春秋不义门的门主花正月已然离开宗门,他正在在中州的焦阳郡,而萧亦玄也在焦阳郡。”
褚渠刚想应命,如妙却是一招拈花的指法击打在他的胸口,褚渠瞬间飞出几百丈,消失在黑夜之中。与此同时,如悟,如素,如悟三大高僧出现在如妙的跟前,性格直率的如素大师提着达摩杖要追,住持如悟拦住他道:“佛渡有缘人,如妙师弟既以拈花指将其重伤,我们何必要赶尽杀绝呢?”
如素退回原地道:“住持师兄慈悲。”
如悟大师观察化为空地的绿色竹海,歉意的道:“如妙师弟,你以竹为君子,以琴为至交。我少林禅寺的竹林一夜间变为平地,倒需要你加以操劳了。”
如妙谦逊的道:“住持师兄言重,再过两日即是三教之辩,我担心此次江湖高手辈出,龙蛇混杂。且不说中州与我们向来不合的春秋不义门,西北,江东,江南,西域,东岳,淮南,南疆,甚至燕国的国宗青花剑观,惦记我佛门圣物的大有人在。”
如悟大师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道:“我与武当剑派的掌教冲虚大真人交涉过,他明日会亲自带领弟子来禅寺做客。冲虚大真人是道家的道尊,又是我的挚友,有他的相助,三教之辩当可无虞。”
如妙俯首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