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金鳞岂是池中物
中州驻守的军队大部分是怀王的兵马,毕竟怀王的封地在中州。但其中也有梁帝的直隶,花象容正是长安编制虎牢军的小统领。虎牢军在中州的地位十分的刚爱,一方面它是梁帝亲派,无人敢惹,而另一方面,中州的地方军却是瞧他们不起。花象容严格的来说小统领都不是,他五年前参军,一年之后上升至从六品的司阶,直到如今他仍然只是司阶。不过花象容的名气很大,不管是江湖或是庙堂,更是建功无数,若是以他的功劳来算,他当个正四品的大将军也不为过。
一支二十人左右的骑兵止住马蹄,为首的花象容收起自幼陪伴他的百斤张力的大弓,神情冷漠的俯视玄树和玄甲两位高僧,说道:“大师,你们先是窃取百姓财物,又当街杀人,本将看你们怕是山寨的野和尚吧!”
焦阳郡的郡守吕方坐在花象容背后的一匹马背上,他全无先前的惊恐形态,反而趾高气扬的道:“大胆贼子,你们可知杀害我大梁的军士该当何罪?”
遭受蜈蚣毒的玄空面色幌白的说道:“将军,官大人,我们今日的所为确实有大罪,但事情的起因请容贫僧道来。槐花苑的施主和我烂柯山有宿仇,贫僧师弟椅子底的老施主荷包是他们贴上去的。槐花苑滥用冒犯江湖大忌的修炼之法,贫僧的两位师弟必须要替天行道。”
吕方阴阳怪气的道:“啧啧啧,原来你们是烂柯山的和尚,真是丢尽烂柯山佛门圣地的颜面,即便如你所说,你们平白无故的杀我大梁甲士,已经是死罪!”
玄空大师念一声佛号,伸出双手道:“将军来抓贫僧便是,贫僧绝不反抗。”他刚说完,性格暴躁的玄树扔掉手中的大铁杖,玄甲也散去双臂的金刚之色,他们双手合十,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花象容勒着缰绳,他观玄空的诚恳态度不似作假,抱拳说道:“孰是孰非本将自有判断,来人呐,将此三人押回我的军帐听候发落!”
吕方犹豫的说道:“花将军,杀人的大罪应有我官府来决断和公示,您要带回军帐与律例不合呀。花将军请放心,待将人送入郡守府的大牢,明日本官一定开堂审理。”
花象容摆动马鞭道:“不行,他们杀的是军人,理应交由我军中管理。三教之辩举行在期,吕大人公务繁忙,此间事本将处理即好,您早些回府吧。”
“吕大人请!”花象容左侧的两名军士策马来到吕方的跟前,他们挡住吕方想要前进的道路,一股凶煞的气息扑面而来。
吕方一方郡守,正五品的官职,他的眼中闪过不屑之意,说道:“花司阶好大的架子,五年前本官只是七品末端的粮曹,现今却是焦阳的郡守,焦阳郡的大小事务本官尚有执掌的权力,望花司阶不要僭越。”
花象容带来的二十个背弓箭甲士面带怒意的望向吕方,有几人已经蠢蠢欲动。花象容当江湖侠客,武功和义气没得说,但当官的本领却比吕方差一大截。他五年当中至少有十次的上升机会皆因得罪上司而取消,他早已看得很淡的道:“吕大人的官阶是在本将之上,不过本将要带走你一个人,怀王也不见得拦得住!”
“花象容,你……”吕方哑口无言。
实际上并非花象容大放厥词,怀王曾经看中他而且摆大宴请他过府做客。大梁总共四位藩王,薛生怀的影响力仅次于权柄天下的雪王,但花象容却以禁军不得见王为理由推辞,使怀王失去脸面,大动肝火,甚至派出杀手刺杀。当然,他四年一步不前也和怀王的打压有很大的关系。
吕方一介文官没有和花象容扳手腕的勇气,他带着郡守府的军士掉头离开。花象容待他走出百丈,才说道:“走,我们也打道回府。”
“等等!”一声温儒的声音自小客栈传来。
花象容长须颤动,他下意识的摸住大弓,箭匣子中的一支粗箭离筒,他盯着小客栈闲庭信步的两位年轻公子,形态凝重到极点。
其中白袍丹凤眼的公子哥行礼道:“花将军,我们是客栈的酒客,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件我们悉数看在眼里,我保证老先生的荷包不是三位高僧窃取的。玄树大师杀人也是一时失控,槐花苑的人才是罪魁祸首。”
花象容在公子哥的体内察觉不到任何的流动,只是直觉告诉他眼前年纪不大的男子高深莫测,他说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不论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本将照大梁的法律,只能斩首示众。”
正是萧亦玄的白袍公子哥道:“花将军能否卖我一个人情,从轻发落?”
“你是何人,也敢阻挡我们执法?识相的速速离去,否则我们连你一起拿!”一名虎眼军士拔刀向前,他的肤色似黑炭,唯有白色的牙齿惹人注目。花象容默不作声,因为军士的话恰是他想说的。
萧亦玄略微释放出大止观境的气机,顿时花象容和二十名军士的马蹄同时上扬,嘶鸣阵阵,马的眼睛眨动不停,似乎极为的害怕。花象容的反应迅速,他以单手撑住马鞍,一记回旋,大弓的弦内搭上三支铁箭,他面色冷峻的一拉,大弓满盈!
萧亦玄看向小客栈东方屋顶,一个咧嘴笑的少年长弓在手,他注视着花象容满脸的炽热。花象容的三支箭崩出,呈现三个不同的方向,分别化作黑豹,白虎,红狮,焰色卓烈,箭矢划过之处皆为焚烧。
少年周寅的箭也忽然而至,它的目标是三支箭的中段。周寅在雪山历练三个月,背负的长弓又经过天机阁能工巧匠的改良,今非昔比。他的一箭准头和力道皆相当的足,一阵刺耳的摩擦,花象容的三支铁箭坠落到地面,最快的黑豹箭和周寅的箭头尖相抵。
花象容抬头赞扬道:“好箭法,再来!”他一个纵身,借助马背的弹力升空,右手的中间两根指头扣在大弓的弦里,一只铁箭从箭匣中飞出,刚好出现在他的手里,瞄准少年周寅。花象容浑身有绿色的光芒闪耀,他猛然眼光大亮,箭啸而出。
少年周寅奔跑在房屋的顶上,他稍有的显露认真,他如同大马猴一般窜上蹿下,但花象容的箭似是长眼睛,一直追着他跑。周寅大跨步到西侧的屋子,他一个转身,箭已在弦,他毫不犹豫的连发四只箭。当他用第五箭时,气势层层叠高,长箭和花象容的铁箭碰撞炸裂,化为碎末。
花象容扭动手腕道:“有意思,本将有十年未遇到旗鼓相当的敌手了,小子,我的第三式如果你能接住,人我交给你们!”他此次没有急于张弓拔剑,而是轻轻的抚摸着弓弦,像是在同他告别。抚摸完弓弦,他取出铁箭,竟是折断成两半,他丢掉有羽毛的半段,另外半段至于大弓的弓槽。花象容将大弓拉得笔直,他闭上眼睛,劲罡盘旋。
周寅的精神萎靡不少,他面带苦意的瞥视萧亦玄,萧亦玄倒是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使得他很是无奈。
花象容松开弓弦,弓弦回力断裂,强烈的风推动半截铁箭似雷般轰鸣,天上忽然有大风起,大雨落,铁箭在风中配合跃动的闪电,突破雨幕,箭尖变得格外的醒目。周寅提腿抵在弓的正中央,他的弓呈现不可思议的弧度,长箭如烈日。
两只绝世之箭的交错,土崩瓦解,天空恢复湛蓝。西侧的屋顶周寅的身影蓦然消失,而近处的花象容端坐在马背,眼中蕴含失望,他低语道:“终究是要差一些……”
萧亦玄拱手道:“花将军的箭法举世无双,我本不欲为难你,但事关三位高僧和烂柯山百年的名誉,我不得不插手。”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心情瞬间不好的花象容,他眯着眼睛道:“你是谁我管不着,我给过你机会,如果你再拦着我不会手中留情。”
萧亦玄负手而立,姿态嚣张跋扈,深知他用意的南宫夕只是笑。花象容大手一挥,二十名甲士弓弩上箭,齐刷刷的瞄向萧亦玄。萧亦玄无所谓的作出请的架势,愤怒的花象容下令道:“放箭!”
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花象容转头,他发现自己的军士每个人脸涨得通红,手臂颤动不止,但他们弓弩的箭却是无论如何也射不出。他的心沉到谷底,只是手中的大弓又重现举起,他箭匣的箭,至少有六只,全部搭在无弦的弓内。
萧亦玄白袍吹佛,军士未发的箭矢尽断,划破他们的铠甲。花象容的六只箭成功的发出,他的右臂自然下垂,显然脱力。六箭雄浑,不过它们在萧亦玄方丈之处如同遇到铜墙铁壁,无力的插入地面。
有一人自牛家镇的拐角处缓缓的走来,他羽扇纶巾,中年文士的模样,他在心中慨叹,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不知文士想的是萧亦玄或是花象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