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飞鸢

229、飞鸢

瑾辰洗漱好靠在床头捧着阅读板翻阅着泉鸢的个人档案,页数不多，她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泉鸢的父母都是普通的职工,她靠自己的努力从c级宜居星的小学中学一路考上联邦科学院大学这样的顶尖学府，然后通过选拔参军入伍加入拓荒军第五师这样的精英部队。在校期间她的成绩算不上拔尖，但是看得出在一点点的进步。在拓荒军这近一年其实也是如此,她一步步走来,已然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优秀的科学官了。

瑾辰脑中浮现泉鸢那张透出纯真和倔强的脸。

她忽然觉得,泉鸢有些像她。拥有那样顽强的生命力，永不停歇，一直在努力向上攀登。

她为泉鸢竟然能和华盛顿熟稔而奇怪的时候,其实也该想到她自己,她的小伙伴们一个个可都是首都星的世家子弟。

旁人，会不会,也是这样看她的呢？

她知道自己和小伙伴们亲密无间,无关身份，只有深刻的出生入死的情谊。但是别人呢？她“励志王”的名号被捧得越高,是不是就有越多人在等着她跌落神坛的那一天？

人类乐于造神，亦乐于毁神。

瑾辰往常从来不会钻这样的死胡同，但今天听到泉鸢的事情，不知怎么，她竟然有一些感同身受。

泉鸢是行差踏错、急功近利，走上歧途。那她自己呢？她认为正确的这条路，真的会永远正确吗？

瑾辰忽然觉得浑身有些燥热,气血上涌,她却觉得如坠冰窟。她的耳中轰响噪杂,她越想听越听不清是些什么声音,雷霆、海啸、火山、还是雪崩？毁灭，毁灭，还是毁灭？

头有些胀，某一刹那，恍惚之间，瑾辰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精神力测试的无垠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耳边无尽的轰响，排山倒海，在她的脑中炸开。

不对。

不对！

瑾辰攥紧双拳，指尖的触感切实入骨，她好像也握紧了自己的命运。

是的，她要把控她自己的命运。

瑾辰快速深呼吸，清除二氧化碳浊气，作为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她也能迅速调整自己的气息。慢慢的，她平静了下来，冷静如同一块石头，动脉搏动的耳中鸣响也终于消散。她摇了摇头，开了灯，拿起床头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告诉自己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她和泉鸢不一样，她并不依附于他人，她不屑于挑拨离间，她坦然极了，她从来没有做过损害人民利益的事情。

漆雕将军早就告诉过她这一点，她站得越高，得到的关注越多，这是双刃剑，可以毁了她，亦能成就她。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早就知道她的责任和能力。

她该是无惧的，一往直前的。她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她也没有什么牵挂。

瑾辰腕间的光脑震了震，她打开一看，是玉涟和邵乐回话了。

玉涟回的是：“泉鸢是我隔壁班的同学，学习很用功，成绩也不错。她课余时间经常去图书馆，大课的时候也积极回答问题。不过她有些孤僻，和室友相处似乎不太好，没有什么好朋友。她班级里一些同学说她虚伪做作，喜欢招蜂引蝶，不过这些只是一家之言，不能尽信，我没有验证过准确性，仅供参考。”

因为瑾辰只问了句“你认识泉鸢吗？对她有什么了解？”，没有任何方向的引导，玉涟便客观陈述，没有只挑着好的说，可能的某些问题她还是提了一下，但也说明了可靠性不一定高。

符合玉涟的严谨态度。

玉涟最后还向她问好，说了自己的近况。瑾辰回话问好，也关心了她一下。

至于邵乐，她回的话却很不一样——“泉鸢是我同班同学，看起来乖巧柔弱，但你可别被她骗了，她惯会装柔弱骗取怜惜。之前她把我们班几个世家子弟的男同学耍得团团转，那几个男生还不埋怨她，只相互竞争想博取美人心。瑾辰姐姐，你千万别以为我是什么嫉妒哦，因为我都被她当枪使过，不明就里孤立了另外几个女生。”

看来还是个惯犯。瑾辰仔细想想，她确实因为泉鸢天真的话语对她产生过怜惜，并且还对伊万和秦连三产生过质疑。还好她及时悬崖勒马，不然可能会伤了另外两人的心。

她没有时时刻刻和泉鸢待在一起，她不知道泉鸢有没有试图挑拨离间其他人，这样的不稳定因素真是太可怕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瑾辰不确定泉鸢只是为了谋求个人利益，还是有某些更可怕的宏大企图。但是她知道她不能仅仅把这件事当作男女问题来处理，她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塞壬星那时候李辉和冯璎的履历也没有一点问题，但是实际上他们很有问题，漆雕瑛在悄悄跟进他们了。

或者甚至可以说，履历越干净，越可疑。

临走之前她需要再和泉鸢谈一谈。她不想否认她的努力，她真的很想再给她一次机会。

“你们刚来，就又要出发了啊。”奥斯卡师长笑容和蔼，没有丝毫埋怨，单纯只是觉得他们太过辛苦。

“为了联邦人民，应该的。”瑾辰坦然回话。

“就是就是。”穆子逸连声应和着瑾辰。

“好不容易又有了些线索，可不能让反叛分子逃了。”傅若雪一脸严肃。

漆雕玹连夜写好报告直接递交给他父亲，第二天上午十点漆雕将军就将一切打点好了，说第一军的一支特遣队会与他们在那颗荒星外会和——借着搜寻隐藏的信号塔的名头。

漆雕玹和瑾辰便把“白空”的线索这件事告知了傅若雪、齐悯、穆子逸和方承风。其实瑾辰相信白殊麟，但是漆雕玹不那么放心，瑾辰就没固执己见。他们讨论了行动计划，基本敲定了行动方案。

下午三点的时候，奥斯卡师长百忙之中终于发来短讯说要见他们一下。这样的时间点，大家很明白，奥斯卡师长肯定是收到了漆雕将军的消息了，这是要给他们打掩护呢。

“为联邦人民是应该的，辛苦也是真辛苦。我对外会派遣你们执行检查巡视现有布控的任务，但是时间拖不长，最多二十天，你们需要抓紧时间。还有一点，很遗憾，方承风你，恐怕我不能放走。你们小分队本来干部太多，已经过于显眼了，布控巡视任务不需要这样的配置。”奥斯卡师长一脸抱歉。

瑾辰几人忙说着没事。虽然很遗憾，但是他们也能理解。师长为了他们能秘密执行任务，真的为他们想了太多了。他们确实不能太过显眼，他们刚回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呢。

“大本营有我，你们放心。祝你们成功！”

奥斯卡师长情真意切，大家起身非常认真地敬了个礼。

其实瑾辰最感动的是，奥斯卡师长并没有说类似“你们其实可以不用去的”“有第一军就够了”这种话。他充分信任他们，他给他们自主的空间，他从来不怀疑他们的实力，他也认同他们的信念。

自己破的谜，他们想自己亲眼见证谜底。可能有那么一些个人英雄主义，但是谁也没有指责他们。因为他们的忠诚，也因为他们的能力。

瑾辰坐在迷你星舰上，在曲率加速的一次次跳跃之中，她检视、翻阅着行星资料和行动方案，她撑着头、皱着眉在思考。

但没有人知道，其实她某些时候是在发呆，或者说在回忆临走前与泉鸢的最后一次谈话。

当时泉鸢正出任务去了，她为了抓紧时间就在停机坪候着泉鸢回程。

所以她明明白白看见舷梯上泉鸢对着一个肤色略深的高大青年莞尔一笑，后者宠溺地回望着她，温柔地搂了搂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