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一剑
一觉睡到中午，简单地化一下妆，把剑别好，莱茵离开了酒馆，今天是那个叫肿圆的要在众人面前表演自己的剑技以及招收新徒弟的日子——从昨天那两个埃修洛特人那里听到的是这样的。走到德赫瑞姆城中央的广场，这里不难记，人最多的地方就是。莱茵算是来得比较早的人，刚刚站定，身后就又来了一排人站住。看来这个拥有着滑稽名字的剑豪名气很大嘛，仅仅只是表演一下、招收新徒弟，还不是发钱就来这么多人，心中的兴趣越发浓厚。
一群穿着肥大衣服的人穿过人群，走到众人面前，每人在腰间都挎着数把刀，没太看清，但看起来应该是三把的样子，莱茵想找到那个看起来很肥很大的男人，可惜并没有发现，看来那个叫肿圆的剑豪应该得晚点才出现给人们一个小惊喜？想着他的出场方式，会不会是忽然从人群里跳出来之类的。
“谢谢各位埃修洛特帝国的兄弟姐妹们为我们捧场，我们乃是剑圣冢原高干的弟子，”一个把头发齐齐扎到脑后的人站出来，“今天是我们香取神道流来到德赫瑞姆城的第一天，以后会有很多时间跟各位打交道，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呼声，莱茵也就着气氛陪他们一起喊叫。看来那个剑圣不是叫“肿圆”，而是叫“冢原高干”，两者发音挺像的，但前者滑稽，后者不明所以。
一个须发半白——其实说全白也不为过；的男人走到香取神道流的队伍前端，深深鞠一躬，“诸位，我便是香取神道流的创始人冢原高干。接下来，要先给各位展示的是我流剑技——居合斩。”
年纪不小，身高不高，声音却很大，而且听起来中气十足，算得上好听的声音。莱茵仔细打量打量冢原高干，能隐隐看到他藏在衣服下的肌肉凸起，虽然衣服很宽，但有的地方还是被冢原高干结实的肌肉撑起来。
一番基本的官话之后，冢原高干的弟子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来一堆捆在一起直径看起来至少有十五厘米的木棍，立在他们面前——这就要表演他那个传说中一天六千多下上劈练出来的绝活了吗？
一个弟子走到木材前，先深深鞠一躬，随后把手扶在刀柄上，聚息凝神，少顷，“呵！”
抽刀，举在上方，随即尽力劈下，刀锋斩断了距离最近的几根木棍，没能彻底把这一捆木材劈成两半，周围的人发出几声嘘声，但莱茵是经常舞刀弄剑的，所以明白这样一捆木材有多么硬，心里暗自鼓着掌，先上台表演“居合斩”的这个弟子跟自己的水平差不多。
下场的时候把被自己砍过的木材顺便带走，另一个弟子抱着另一捆走到人们面前，把木材放正，往后跨一步，手同样放在刀柄上，“呔！”抽刀，用力劈下，刀刃嵌入木材一半，还是没能一次性劈断，跪坐在他们身后的冢原高干脸色变得不好起来，看起来他带来的弟子表现成这个样子他也没有想到，看看在自己身边、刚刚做了开场白的弟子，对方用力点一下头，站起，抱一捆木材，走到众人面前。
同样的聚息凝神，莱茵能看到他的手暗自在刀柄上用力，把刀柄握得越来越紧。
“呵！”钢刀出鞘，莱茵这一排离得比较近的人甚至可以听到刀身破开空气的“呼呼”声，刀刃急速落下，直径十五厘米的木材被他劈成两半，还没等人们开始喝彩，他反转手势从下面提刀，刀锋再次锃上木料，又齐齐削下一整块。
“切！这有什么！”一个在背上背了一把双手大剑的人叫一声，站出来，“难道你们香取神道流，就只会砍砍木头吗？那叫什么香取神道流，叫……叫伐木工大队好了！”
听完背着双手剑的男人的话，人们抑制不住笑声，刚刚斩断木头的弟子回头看冢原高干一眼，冢原高干把手停在空中，手掌往内侧拉几下，示意他回来，自己站起来：“先生，这是我流剑道的‘活人剑’，是只用这些死物做训练物的，至于其他的‘杀人剑’云云，如果施展了会触犯帝国法律。”
“切，我看就是个浪得虚名的货色——什么时候连人都没杀过的剑士能被人们称为剑圣了？哈哈，岂不可笑！”很明显，就是来找事儿的，要放在别的时候莱茵会因为这个人影响了自己观看面前正发生的事情而起身跟他理论，但现在，莱茵对冢原高干会怎么反应更感兴趣。
“先生，我等仅是修行，如果定要练就或者欣赏什么杀人绝技的话，阁下大可不必来看我们这次的剑技表演，这是浪费阁下的时间。”
“呵，那不如就让我来试试你这个‘剑圣’到底是何水平如何？”
“如果我错手把阁下杀了，我的道馆和香取神道流没了我可办不下去，我的绝技还没有传给我的弟子们。”冢原高干嘴上这么说着，但已经走到了弟子们身前。
“那不简单，我们两人都立下誓约，如果被对方杀了，就当决斗出现失误，绝不追查对方的过错——你意下如何老头？”已经走到了莱茵这一排，男人看起来是个会用剑的人，最起码肌肉的轮廓挺清晰的，缠在背上的双手大剑的剑柄上的布料甚至有一些地方已经褪了色。
“如此甚好；我，香取神道流冢原高干，如在与这位壮士的决斗中错手被杀，那是我自己的失误，与这位壮士没有任何关系，还望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壮士，到你了。”并不含糊，直接把对方想让他说的话说完，左手伸到空中，指尖齐指向男人。
“切，我，流浪剑士理查德.冯.安卡福尼亚，如果被面前这个老头杀掉，算是我不行，在场的兄弟姐妹们给我们做个见证，到时候谁杀了谁都耍不了赖！”右手放到剑柄上，用力拔出，右边一人躲闪不及差点被剑锋劈到，理查德也不道歉，直冲冢原高干而去。
莱茵注意到冢原高干和他的弟子握剑柄的动作不一样——其实是跟大部分人都不一样，大家都是正握剑柄，手背朝外，用的刀也是刀刃朝下，冢原高干是手心朝外、刀刃朝上，这么握是更方便发力吗？莱茵不知道，反正仅仅从握剑柄的动作就可以看出，这个老人跟一般人不一样。
理查德几乎是把剑一路拖到冢原高干面前，算着差不多到距离了，左手也放到剑柄上，用力举起，风一样地挥下；冢原高干的速度更快，莱茵根本没看清楚他什么时候拔出的刀，刀锋相撞，甚至连火花都没有激起来，冢原高干的刀锋就已经停在了理查德头上。
应声而落的不是理查德的头颅，是他的双手大剑。
从剑尾处被斩断，剑尾到剑尖的部分齐齐落在地上，发出铿锵的声音。冢原高干也不浪费时间，收剑回鞘，对着理查德鞠一躬：“此乃，活人剑。”
不知是谁反应了过来，带头鼓起了掌，莱茵被冢原高干的剑速吓到——按理说剑能舞到自己都看不清的速度是肯定不会有太大的力量的，但冢原高干，不仅仅把在自己看不到的情况下抽刀出鞘，甚至还斩断了另一把剑，愕然，身边诸人的声音并没有让莱茵反应过来，她还停留在刚刚冢原高干抽刀的那一刻。
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这就是一天六千次上劈的结果？
但他又是怎么控制住距离的——冢原高干的刀虽短，但在理查德的剑刃碰到自己之前，他还有至少零点五秒的反应时间跨步向前又或者探身挥剑——那样的力道打到一个人身上，就算是木棍也能把这个人打成半残废。
看起来云淡风轻，但真正藏在他身体里的是如此恐怖的剑技吗？莱茵再不想什么“浪得虚名”之类的东西，彻底为冢原高干的剑术所折服。
理查德见自己还活着，但他的双手大剑落在了地上，被吓失了魂一样的跌坐在地，莱茵能从他的眼神里读出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老人的力量能斩断一把大剑，却留了自己一条活路？香取神道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之所以不让我的弟子们来跟这位壮士决斗，是因为我害怕我的弟子们没学到活人剑的精髓，”冢原高干再鞠一躬，“而且他们还未像老朽一样精于剑道，一路陪我从东瀛过来，还没看到我流发扬光大便就此殒命又或者背上一个‘杀人者’的恶名，老朽实在于心不忍。”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弟子都可以把你按着揍一顿，只是我不想出人命罢了。莱茵听得出来，阴阳怪气她很在行。
忘掉还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理查德，人们涌到冢原高干面前，想报名进入香取神道流。无疑，这个来找茬的男人反而成了香取神道流被人们接受的一大重要原因——须发全白的老人，在一瞬之间斩断了一把大剑，这在什么地方见得到？
莱茵并不想安抚还在地上不明所以的理查德，既然有这么强的人并且公开收徒，自己肯定是要参与到其中的——比起诺勒和莉薇娅能教自己的东西，莱茵还是更想吸收一些从外面来的招数。更何况莉薇娅和诺勒也不敢自信到在剑刃临近自己的时候不躲不避反而是抽刀出鞘、精准地击中剑锋并且留对面一条性命。所谓“活人剑”，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