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番外四

出发十分钟,齐越已经打了三个哈欠了。

沈霁看着他因为困顿，蒙上一层水雾的眼睛，问道：“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齐越将脑袋抵在沈霁肩上,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做噩梦了。”

果然还是像个孩子。

沈霁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头,拿了一个抱枕给他,“睡一会儿吧。”

齐越接过抱枕，却还是靠在沈霁身上没移开。

他闭上眼睛,任由沈霁身上浅淡的清香包裹着他，内心无比安定。

昨天梦到裘言给沈霁送玫瑰，他瞬间就惊醒了。

其实说是噩梦也不准确，那的确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他也的确是在初一，第一次看见了裘言给心上人画的人像素描。

但他那时候只是隐隐感觉不对劲，并没有发现画中人是沈霁。

一直到他高中毕业,沈霁正好大学毕业,他和沈霁还有一些朋友出去玩，那天裘言也来了。

大家相约在广场雕塑前见面，广场上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他过去的时候，沈霁和裘言已经到了。

他正准备挥手喊霁哥，却在看清裘言神情的瞬间猛然顿住。

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人，沈霁正在和别人说话，而裘言正站在他身侧看着他。

隔着一段距离，齐越清楚地看见了裘言眼神里的深情,被层层温柔包裹着，几乎就要溢出来。

那绝对不是看朋友的目光。

那一瞬间，他才恍然发觉，裘言看似真挚的友情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当时分明是夏天，四周都是沸腾着的热闹，齐越却如坠冰窖。

不知过了多久，沈霁看见了他，隔着人群朝他笑了笑，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抬步走了过去。

这一切太过突然，他没由来地觉得愤怒，视线一直落在裘言身上。

他的目光毫不遮掩，裘言自然也注意到了，朝他看了过来。

只是一个平静的眼神，齐越却觉得裘言什么都明白了。

忽然，沈霁走到了两人中间。

视线重新聚焦，沈霁的面容温和，是他最熟悉的模样。

带着那样复杂的心情，他眼中的沈霁仿佛与某些线条重合。他才忽然意识到，那画中所谓的心上人，一直都是沈霁。

顿时天崩地裂。

那是他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最迷茫的一段时间。

虽然沈霁比他大六岁，但周围并没有长辈催婚，即便沈霁身边从不乏追求者，他也从来没有任何感触。

他知道沈霁一定会拒绝，沈霁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但是为什么呢？

他知道沈霁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在他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对沈霁非一般的喜爱。

刚一岁的时候，他最喜欢的玩具小车被二哥弄坏了，他哭了个昏天黑地，不管怎么哄都没用，给他买了一堆一模一样的玩具车，他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他二哥哄了许久都没办法，家里人都怕他哭出毛病来。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妈病急乱投医，抱着他去了沈家。

结果被沈霁抱在怀里哄了两句，他就奇迹般地停止了哭嚎，小嘴嘟囔着和沈霁诉苦。那时候他只会说最简单的词语，也是在那一天，他第一次喊了沈霁哥哥。

沈霁是比亲兄弟还要亲近的存在，他们一起长大，他想尽各种办法离沈霁近一些，他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会分开，去过自个的生活。

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沈霁二十多岁，别的男孩子在他这个年龄，不说结婚，起码女朋友都交了几个了。

他分明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像他大哥，从小在父母身边长大，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但他大哥也会结婚，有自己的家庭。

这个世界上谁都可能会离开，成长就是一个不断失去、不断接受失去的过程。

他明明都知道，却依旧在潜意识里默认了沈霁永远不会离开，沈霁会一直在他身边。

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裘言的出现打破了他一直以来默认的想法，矛盾感让他发自内心地觉得恐慌。

那份恐慌像是浓重的雾，将他整个人紧紧包裹着，他深陷其中，却说不清缘由。

但裘言并没有让他困扰太久，他向沈霁表白了，当着他的面，揭开了身上令他害怕的威胁，这是他与其他追求者都不一样的地方。

裘言是沈霁的好友，两个人相识多年，彼此欣赏，与其他任何一个是似而非的人都不一样。

因为这份不一样，之前的一贯的确信都成了泡影，裘言可能真的会从他身边将沈霁抢走。

浓重的雾突然散去，齐越在那热闹的起哄声中坠入深渊。

这就是令他恐慌、让他害怕的东西。

他害怕失去沈霁。

那一刻的感觉太过强烈，所以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哪怕他亲眼看见沈霁拒绝了裘言，那一幕也依旧成了他的噩梦。

或许他应该感谢裘言，如果不是裘言，他不知道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对沈霁的占有欲早就超过了亲情、友情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