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梦

〈六〉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红西装本想把她哄出去，就觉察到厅宴楼上一道冷冷的视线正盯着自己，他擡头看过去，发现是今晚的女主角江妍。

绕是再放肆，他也不敢在这位面前有什么动作，于是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了。

见对方像见了阎王爷的这副模样，鹿烟疑惑的回头往上看，可是楼上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

她坐在角落发消息，这个点陈巧已经睡了，估计对方开了免打扰，任她再怎么发对方也不回。

音乐越来越像吹眠曲，没一会儿她就犯了困，头一下一下的磕着，像极了很多年前，她上课打瞌睡却死撑着精神的样子。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很多年前谈的一场恋爱。

那个人个子很高，长得很帅，会打篮球，很温柔很温柔。

他会逗自己笑，会监督自己少吃零食，会偷偷的学做饭，会为她对别人笑悄悄难过，会在深夜陪自己发疯，会记住她的说有事情。

然后他们会趁放学的那段人流中短暂的牵一下手。

他的变声期似乎来得很慢。

他的笑容很好看很好看。

只是后来他生病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她抱住他的冷掉身体，一直哭一直哭，谁拉都不肯松开。

后来她们很多年很多年都没有再见。

她记得，那人的名字叫江屿山。

她惊醒，发现宴会结束了，诺大的宴厅寂静无声，像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条大红色的毯子。

身后有人走近，她回头看。

是江妍。

鹿烟条件反射的想跑，却被一股大力握住胳膊带进怀里，她挣脱不开，急的快哭了。

“你都订婚了，放过我吧。”

江妍的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安安静静的闭着眼睛，像听不到人说话。

“放过我吧，江妍。”

“放过我吧……”

“那谁放过我？”江妍突然出声，放开她的胳膊，拨开一缕头发给她看。

酒瓶砸出的伤口结的痂像是被人反反复复撕开过，变成很深很深的一道□□，那块皮肉破烂不堪，晾了太久，已经没有血溢出来了，有个似玻璃渣的东西硌在里面，仔细一看，居然是森森白骨！！！

鹿烟一愣，接着对着空荡荡的大厅开始咒骂，她嘶声裂肺的尖叫，情绪全然崩塌。

“滚！滚！！！我要你滚啊！！！”

“求求你了，放了我吧！放了我吧！啊啊啊！！！”

她哭了，眼睛布满血丝，眸中的情绪像装着一个被轰然击碎的世界。

江妍对她的哭声无动于衷，沉默着给她擦掉眼泪，这样重复了很久很久，江妍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不顾形象的大笑着，整个宴厅都是她的模样。鹿烟崩溃的看着她，觉得江妍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同时又觉得自己也快疯了。

“鹿烟啊，哈哈哈哈哈……阿烟真的好狠心啊，哈哈哈哈哈……”

鹿烟看着她转过身，开始疯言疯语——

“你知道吗，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不，不不，我已经疯了……哈哈，我早就疯了……”

“你不会再注意我，从来都是……”

“你居然敢和别人在一起……凭什么……凭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江妍最后安静了，缓缓的回过头看向她，目光悲哀，抿唇似笑非笑。

“放了我吧，江妍。”鹿烟轻微的皱了下眉，这句话不知道重复了第几遍。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对方这样的模样，会突然那么难过。

明明我以前从来没见过她，为什么她会因为喜欢我疯掉？

又明明我和她并不熟，却总有一种冲动，想哄好她的眼泪，再说一句“别这样”。

江妍却只是苦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她沉默着看了鹿烟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