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敌
李轩背着光一步步地朝初七走来,初七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依旧能感觉到李轩身上散发的杀气,初七再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看着一直后缩满脸惊恐的初七,李轩握紧双拳十指深深地陷入肉中,他还什么都没说,初七便怕成这个样子,真的是他做的,他心虚了。
方才中枢院的官员前来禀告,他整理前几日折子时发现一份紧急政务,是蒙州州府上报灾情请求朝廷救援的折子,被李轩驳回,并且夹放在问安的折子中,李轩死死盯着那份折子,他确信他没有见过这份折子,更不用说驳回,但他推算日子,他记得那时候他在初七房里批折子。
他不愿怀疑初七,可这时候,宣颢和陈炜将蒙州州府韩元带了回来,韩元衣蓬头垢面饿的面黄肌瘦,见了李轩便捶胸顿足地哭了起来。
“主子,卑职赶到蒙州州府时,韩大人不在府中,卑职在府中搜寻一番,不见其人,而且,府中钱粮全部消失。”宣颢说道,“后来还是陈大人赶到,卑职带着影卫随陈大人在灾民中寻到了韩大人。”
陈炜说道:“微臣有与韩大人相识多年,相信韩大人的人品,听宣统领说韩大人失踪,府内钱粮全部消失不见时,便带领宣大人去难民聚集处,果然寻到了正在施粥的韩大人。”
李轩此时心里已有了大致的猜测,但还是忍着怒气,示意韩元说话。
韩元喝了一口热茶,擦擦眼泪跪在地上说道:“回皇上,蒙州大雪连下两日时,微臣便发觉不对,便让全州百姓加固房屋,抵抗灾害,第三日时,便有牲畜冻死,第四日便有房屋损坏,当时微臣便派人挨家挨户加盖房屋,可还是有大片房屋损坏,随即便出现人员伤亡,臣当时便写了折子八百里加急将灾情上报朝廷,可音信全无,至此,已耽搁三日,灾情不受控制,臣向严州郦州求援,可严州增派了人手,郦州粮仓运了粮食,可严郦两州为军需储备地,没朝廷命令,不敢有大动作,臣只好散尽家财,前去赈灾。”
韩元说完,李轩没有做声,直到一个满身风雪的影卫前来,在李轩耳边说了他们在蒙州调查的情况与韩元所说一致,李轩才点点头,派人将韩元带下去好生照料。
中枢院大小官员跪了一地,各州的折子他们负责分类层层把关,从未出错,今日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至今,已有上千百姓丧命。
李轩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他想将这罪名顺水推舟地按在他们身上,将这些人全部杀了,那样初七便是无辜的。
可理智一遍遍地在问他,初七是无辜的吗?
这份被驳回的折子,李轩可以确定是初七驳回的,旁人分不清他和初七的笔迹,可初七是他手把手教的,他认得出,这个叉与自己同出一辙,但落笔处还带着一丝旁人不会发现的轻佻,初七特有的轻佻,李轩很喜欢。
可这份喜欢这般地摆在他的面前,一遍遍地告诉着李轩,心爱之人的背叛。
他宁愿相信初七不是有意而为之,他不认得字,这份折子只是恰好落到他的手中,初七恰好随手驳回。
可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初七跟着梁太傅学了将近半年的字,难道真的到现在都大字不识一个,初七跟北离细作天天凑在一起,难道真是只是单纯地想着跑路,蒙州受灾难道真的与北离战事无关?
“报――”
一个士兵从外面疾驰而来,手里拿着加急的战报。
向秦的亲笔信,原本进入沙漠深处的齐阿诺突然反攻,与骁骑营打起了消耗战,物资紧缺,急需支援。
军报被捏成一团紧紧握在手中,背叛的痛苦被强行压下,李轩强忍着声音的颤抖:“此时军粮从郦州走要经过蒙州定然来不及,去找林方正,他里北站场近,让他把银子都吐出来,换成粮食物资送往前线。”
南疆王还有半个月进京了,眼看着还有一场恶仗要打,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了事端,李轩有种手忙脚乱的感觉。
初七在自己身边忍辱负重,难道真的是为了在这关键时刻给自己致命一击?
李轩在初七面前蹲下,将他脸上的血污擦干净,把折子摊开,放到初七面前。
“初七,你看看,这个折子是不是你批的。”李轩捧着折子问。
初七吓蒙了,哪还看得清楚折子,缩着身子满脸惊恐地往后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朕让你看清楚!”暴怒的李轩将揪着初七的头发按在地上,“看清楚,是不是你!”
你说实话,你说你是被逼被胁迫,只要你说,朕就不杀你,哪怕挑断你的手脚筋,朕也留着你的名字,往后好好照顾你。
初七看着近在咫尺的折子,篇幅不多,上面很多数字,初七有印象的,那天夜里他坐在李轩面前批的。
“是我,是我批的。”初七捂着脸,惊恐地看着李轩,小声说道。
揪着初七的头发的手渐渐松开。
他就这么承认了,他是真的笃定自己不会杀他还是愿意为北离豁出命去。
“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么愿意为别人豁出命去!朕哪里对你不好,哪里对你不好!”李轩就这初七的衣领咆哮着,“你若恨朕,要打要骂,朕都认了,你为何背叛朕,还有那么多无关百姓的性命!初七,是朕错了,朕看错了你,你是这世上心肠最硬的人。”
李轩眼里流出泪水,初七听不懂他说什么,只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脸上露出这般痛苦而又无奈的神情。
一把尖刀抵在初七唇边。
“你...要做什么?”初七满脸惊恐地连连后退。
“别怕,朕会陪着你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朕都爱你。”李轩钳着初七的下巴,锐利的刀剑抵在初七舌尖上,皮肉被刺破,血腥气在初七嘴里蔓延。
李轩想割掉自己的舌头!这个念头沿着初七脊背爬上来,初七吓得面色苍白,可他不论怎么挣扎,都逃不开李轩的桎梏。
“疼...”鲜血从初七嘴角流到李轩手上,鲜血烫的李轩双手忍不住发抖,李轩看着初七含着泪水祈求他的眼睛,却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了。
他想让初七疼,割掉他的舌头,打断他的手脚,将他藏在深宫,一辈子就只有自己照顾,让他没有再背叛自己的机会,自己将他的罪名担下,那上千条人命他自己背,可看到初七疼,他还是会心软。
李轩手一松,匕首从初七嘴里滑落,李轩将初七狠狠地扣在怀中。
李轩将脸埋在初七颈间,泪水沾湿了初七的衣襟。
“为什么?”初七知道,李轩不是为了在温泉里自己羞辱他一事责难自己,那究竟是为何,初七早已明白,他的命不在自己手中,就连面对李轩的伤害,他也逃不过。
恐惧散去,初七释然,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割掉我的舌头,给我个理由,我知道我逃不过。”初七捡起地上的匕首,放回李轩手中。
李轩看了他一眼,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你以为你瞒的住吗?傻瓜,那天的折子是我在你房里批的,朕只出去了片刻给你传膳,门外守着宫女太监,暗处有影卫,通敌的不是你,难道是朕吗?”李轩满眼深情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调皮捣蛋酿出大错,害怕被责罚而不肯承认的孩子。
通敌?初七看着李轩,先是一怔,而后仰着头难以遏制地大笑起来,鲜血呛到气管,初七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通敌?好大的罪名,敢问皇上,奴才通的是哪个敌?楼兰,北离,还是自杞?”初七红着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初七。
“北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