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上新民政府
李振华根本顾不上陈有德老头的阻拦,也不管外面天黑路滑还下着大雨,义无反顾地朝着新民政府奔去。
这场雨仿佛是一个顽皮的孩子,把京御路泡得松软无比,路面上的泥就像被惊扰的小泥鳅,一踩就直打滚。雨点打在地面上,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仿佛大地在喘着粗气。有积水的地方,水泡就像一个个欢快的小精灵,不停地跳跃着。踩个脚印,就像是在大地上印下了一个水汪汪的印章,路两旁白花花的一片,仿佛是被雨水淹没的世界,让人看不见地里的垄沟和垄台。
这阵急雨如瓢泼一般,不用说浇得人喘气都费劲,就连水泡子里的蛤蟆都张不开嘴了,仿佛被这雨给吓住了。大辽河两岸有好多低洼地,有些地名就是用水泡出来的,像什么西洼子、道沟子、鲶鱼塘、蛤蟆拉腰子、四不漏子、西河沿子,水簸萁舌头、红眼沟……这些名字就像是大地的音符,奏响着十年九涝的旋律。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只要推开门看看,那水汪汪的景象,嗅一嗅这雨中的腥味,就会让人迫不及待地把搬网、撒网、地笼子,丝挂子、滚钩、大串连网、拖网都拉出来!保险闲不着。姑娘媳妇们盘上腿补网,男人们则收拾网杆、鱼篓,把沉了一冬天的猪血用开水泡开,天一露太阳就浆好网,晾在外边。家家户户,老老少少一齐上阵,扛着铁锹挑沟顺水,把窝住鱼的地方堵得严严实实。说来也怪,这鱼就像是从土里冒出来的,又像是天上的雨点带来的。车辙沟里,甚至踩个脚窝都能摸着鱼。老人们说:“百年草籽,千年鱼籽。”意思是说鱼甩下的籽,水干了鱼籽就渗在土里,一有水就变成鱼。天晴时,往大辽河两岸看去,那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一排人一排人扛着网具,宛如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地往大辽河沿边上走,妇女、孩子、小狗都跟在后边,趟水的声音“哗哗啦啦”,仿佛是大自然演奏的交响乐,让人陶醉其中。
李振华步履沉重,边行边回忆着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从在甲头屯建房起始,那王毒蝎子便如附骨之疽,一次又一次地与自家过不去。且不说那王毒蝎子逼死三叔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三奶奶,单是听母亲分析金妞妈妈,也就是自己的二婶被害一事,再到自己的母亲,也就是李大娘被活活气死,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一不是那王毒蝎子的恶行。然而,自家与那王毒蝎子素无冤仇,此乃前仇。且看那旧恨,自家建房时,他竟指使嘎杂子前来讹诈钱财,这般屈辱,自家也都忍了下来。再说那新仇,自己和父亲遭那王毒蝎子指使的土匪绑架,不仅遭受了毒打和刀伤,钱财也被洗劫一空,逼得大嫂不得不卖掉自己换来的三十块大洋,才将自己和父亲解救出来。大嫂的恩情自己若不报,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人?大嫂自打进了家门,孝顺父母,对自己更是关怀备至,犹如亲姐姐一般。再说哥哥李福顺,年长自己五岁,自己身上的孩子,父母都未能保住,父母和大哥对自己更是宠爱有加。大哥不仅与自己嬉戏玩耍,更是自己坚实的保护伞,屯子里的孩子没有一个敢欺负自己。往昔的一幕幕如电影般在心头不断放映,悲伤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自己那曾经温馨的家,已被那王毒蝎子害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