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大辽河开春
于连海这个地蹦蹦戏唱的十分尽兴,他的歌声回荡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当他唱到最后几个屯子时,春天已经悄然来临。在辽河岸边的阳坡地上,细沙土中,柳篙的芽子像小白虫似的拱出地皮。人们会掐下一段柳蒿芽放在嘴里咀嚼,感受那股清新的苦味和水分。
同时,撩荒地里的小根蒜也开始抽芽,脱去了过冬的桔黄叶子,展现出嫩绿的生机。而报春最早的蕨菜,则随着地气的上升,土化多厚,它便钻出多高。当它白色的幼芽变成微微紫色时,穷家的姑娘们就会用小铁铲将其剜走,然后用凉水泡泡后用来蘸酱下饭。
这些草木的复苏标志着春天的到来,大雁也从南方飞回,“嘎嘎”地叫着,掠过晴朗的天空。不久之后,大辽河的冰开始散边,挂上了亮晶晶的冰流子。夜晚,当人们躺在甲头屯人家的炕上时,可以听到“嘎叭嘎叭”的响声,这是大辽河伸展身体,撑破冰面发出的声音。再过不了几天,覆盖着辽河的冰面将会完全融化,河流恢复流动,迎接新的季节。
整个河筒子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撞挤着的冰排如立起的巨人、压摞的山岳,顺着河筒子汹涌奔流。有时冰上托着几捆茅柴、绳子和扁担,这不禁引起人们的一番思索,是不是那担柴郎陷在了这冰下?有时冰上托着小船,仿佛是船主没有料到今春河开得如此之早,让船如脱缰的野马,被冰带跑了。这可就热闹了,人们沿着大辽河沿如离弦之箭般飞跑,有的提着绳子,绳头上拴着小铁锚,如垂钓的渔翁;有的扛着白腊木杆子,杆子头上拴着铁钩,似捕猎的猎人。小船冲到河弯,离岸近了,杆子、钩子一齐如饿虎扑食般往船帮上搭。孩子们拍手叫喊,身后的小狗使劲地摇着尾巴,欢快得像风中的花朵。眼看就要把船拉上岸,冰排却一拧身,又像顽皮的孩子一般把小船带走了。接着又是一阵喧哗,一阵猛追,直到把船拖上岸为止。拖上岸的船,要放在明处,不蒙不盖,宛如等待主人认领的忠诚卫士。船主人来领船,一不用文书,二不用摆酒道谢,只管往船上拴条红布推下水就是了,无人阻挡。
这个时候,地蹦班子就散伙了,各回各家,该种地的收拾犁杖,该下河的缝补船帆,拧搓纤绳。于连海嗓子的唱瘾过足了,心满意足往家走,收拾收拾准备上船使舵。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于大包头,这几本唱本你带上,书中套子走熟了,年底唱。”还有人惋惜道:“多可惜,还没有听够。”
于连海嘴角挂着一抹笑意,回答道:“嘿,朋友,有水何愁漂不起船。有我在,保准让你大饱耳福。你把油灯捻子备好,咱们冬天再会!”言罢,他潇洒地挥了挥手,迈着大步,如流星般迅速离去。
于连海揣着一颗欢快的心回到家中,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那扇已有大半年未曾开启的房门。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屋内的景象时,整个人瞬间石化,甚至抬起的腿都僵在了半空,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世界。只见炕头上端坐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大姑娘,她的面庞迎着窗户,恰似一朵盛开的鲜花,明艳动人。她的眉毛恰似黑缎子般乌黑亮丽,两只大眼睛犹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直直地凝视着他。她优雅地盘腿坐在炕上,白色的细布袜子宛如白雪般纯净,那双精致的凤头花鞋则静静地依偎在炕墙根底下,仿佛在诉说着一段美丽的故事。于连海瞪圆了眼睛,一脸茫然地问道:“你是谁?难道是找错地方了,误入我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