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83章
第83章第83章
眼见远处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孟如意心中越发酸楚,“娘亲,要怎样才能眼看着夫君娶别人却不那么难过啊?”
问出来,又叹一口气,“便是您在,也答不了我。爹爹又没有娶别人……”
因是对着母亲说话,即便是自言自语,也带着娇嗔。裴宵来到近前,便看见妻子容色愁中带怨,不是他想象中该有的悲怆。
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松一口气,轻轻抚了抚她的面庞,继而退后一步跪在墓碑前,向岳父岳母禀告了手刃仇敌的事宜。
孟如意默默跪在他身侧,没有再说什么,只在裴宵询问她是否回去的时候,缓缓摇了摇头,“明日便要回西京了,我想多陪爹娘一会儿,可以吗?”
时局动荡,她深知这一趟已是不易,下一次能再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裴宵自然无有不应,想她应是不想被打扰,便体贴道:“你想陪多久便多久,我在山下等着你。”
他这样说,孟如意反而不能心安理得。他们明日一早便要返程,永州的政务,兼之回程的安排,一应事体不可谓不繁杂,怎好叫他在此虚耗。
“你定有许多事要忙吧,不用等我的,这里人手足够,不会有事。”
裴宵犹疑片刻,确实是一堆人在候着见他,原本打算今夜不眠的话,时间应当也安排得过来。孟如意见他神色,更是笃定道:“夫君,你在这里等我,我反而不得自在。”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裴宵心想。只是临走之前,又殷殷嘱咐了许久,才一步三回头地下了山去。
孟如意一人在父母墓前逗留至将近正午,梅儿和杏儿提了午膳并一把油纸伞上来。
二人并未作声,先是直直跪下,给过世的家主和夫人磕了头,而后一人摆膳,一人为她撑伞,准备伺候她在此用膳。
梅儿为她擦手的间隙,孟如意开口道:“是侯爷吩咐的吗?”
她的问话没有头尾,梅儿却听懂了。若不是得了吩咐,她们二人送膳食上来定不是这般沉默表现,说不得又要带累得孟如意再哭一场。
梅儿强忍着泪意,克制回道:“侯爷临走前吩咐,叫我们照顾好您,但不许打扰您,更不能惹您伤心……”说着说着,泪意便难克制了。
她们都是孟府的家生子,自小跟着娘子,对孟家感情很深。后又亲眼见证了老爷夫人过世前后的世事变迁,现下难得来到家主夫妇墓前,情绪难免起伏。
孟如意垂首,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只长叹一声,擡手拒了梅儿递来的箸子,“回吧。”
明日便要启程了,明家定会在此之前将玉珠的事落定。这几日她因着即将祭奠父母一直郁郁寡欢,裴宵没有与她提及此事也是合情合理,她自然也没有心思多思虑。
可再如何逃避,也到了不得不面对的时候。
回到孟府,裴宵不在。待到他回来时,已是夜深。
原本以为妻子应该已经沉睡,却不料到了院中,发现卧房内还亮着灯。
快步走进,就见孟如意倚在床头,手里捧一本书,他蹙眉上前,不甚赞同地道:“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一边说,一边收了她的书,“仔细伤了眼睛。”
孟如意没说话,却在他转身之际倾身抱住了他的腰。
裴宵的心一瞬间便融化了,拍了拍她的手无奈道:“我去洗漱,很快就回来。”
孟如意依然不放手,也不说话,裴宵只得转回身,坐在床沿,将她揽在怀中,轻吻她头发,安抚道:“是因为明日便要回西京了,舍不得是吗?别难过,若是你想,我往后每年都陪你回来好不好?”
说到这里,怀中人忽然有了反应。她身子一僵,而后缓缓推开了裴宵。
往后每年都能回来吗?究竟是陪她,还是陪她们呢?
心中酸涩愈盛,开口,却没有顺着他的问话答,而是道:“夫君,明日便启程了,你没有什么事要交代我的吗?”
裴宵温声道:“一应事宜我已经安排妥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操心这许多了,只须照顾好自己就好。”
孟如意知道自己无用,也知道裴宵并没有对她抱有什么贤内助的期许,可她无论如何占着正妻的名头,夫君若要纳妾,她总不好撒手不管。更何况,这里头还有她和玉珠妹妹多年的情分在,要让她觉出自己不情不愿,往后相处起来也是别扭。
硬生生压下心头弥漫了半日的不虞,她强笑道:“夫君,那日明家伯母来看望我的时候,已经将你与玉珠妹妹的事与我说了。我虽身子不争气,也没什么本事,却忝居侯府主母之位,后院若要进人,许多事体须得我出面操持才体面,你不必瞒我的。”
裴宵一直挂在脸上的和煦笑意寸寸结冰。
“明家和你说了什么?”
孟如意不愿看他,眼神游移着,将王氏说的意思复述了一遍,末了道:“你我的婚事本就过于仓促了,若不是有这番波折,也不必委屈玉珠妹妹……”
裴宵没容她把话说完,忽的捏住她下巴,迫着她与他对视,盯着她眼睛,一字一顿道:“在你心里,我们的婚事是一番波折?”声音冷冽到让孟如意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若我真纳了她进门,你丝毫不介意,还觉得委屈了她,是吗?”
孟如意被捏得微微有些疼了,不觉挣了挣,想将控住自己的手甩掉,一边无意识般娇声道:“夫君你别这样,我害怕。”
话音刚落,裴宵手下不觉一松,被她逃了出去,往床榻里侧缩了缩,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她已经够难过的了,即便这样难过,还在努力地做一个贤妻,不让他为难,他却还这样凶她。
孟如意越想越委屈,边落泪边道:“我自小也读过书,不是全不知事的。你接受了明家的投诚,若能联姻,中南道便几无后顾之忧了。再者,明伯父想将玉珠妹妹嫁与你的时候,你我还未有婚约,眼下她一个官家千金要给你做妾,本就是对不住她……”
裴宵见她一副可怜模样,偏偏却说着让人头疼的话,又气又心疼,强迫自己缓了缓语气,道:“你有没有想过,她那样的出身,为何愿意与我做妾,又会甘于一辈子做妾吗?”
孟如意被问得一愣。
她这些时日只是难过,还真未曾想过这些。
不过思绪微转间,便自洽了,只垂着头喃喃道:“愿意与你做妾,自然是因为明家认定你了。至于一辈子,那太长了,谁又说得清呢,只要我不与她争抢,我们又有年少的情分在,总能好好相处,不叫你费心的。”
裴宵越听越心凉,第一次觉得眼前人如此面目可憎。他的一腔真心全是喂了狗了吧!
“孟如意,你真是好极了。我们夫妻的情分在你眼里尚且一文不值,你以为那劳什子年少的情分能抵得过什么?”他咬牙切齿道:“你就算没有心,难道也没有脑子吗?”
孟如意猛地擡头,又惊又怒。
她处处为他着想,委曲求全,他怎么能这样骂人呢?!
一口气被噎在嗓子眼,孟如意小脸憋得通红,急促地咳了两声,裴宵见状一惊,忙上前查看,手指堪堪触到她的时候,被她硬生生躲过去,边咳边道:“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