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眸中焰火

第86章眸中焰火

账外的雨还在继续，帐内的血水一盆接着一盆端出。

泥泞的道路上，雨水冲刷着鲜血，顺着泼在地上的血水一起渗入地底。进进出出的军医却冷汗打湿了脊背，在营帐内众人的注视下颤抖着救治。

帐篷是军营里最为宽敞，最为舒适的一间，军医也是军中最好的资历最深的。

索性地方足够宽敞，能够容纳五六人不等。因此当陈群中箭的消息传出时，曹操、郭嘉、荀彧几人便匆匆赶来。

在这几人焦虑紧张的视线注视之下，任谁都不好凝神静气。

荀彧皱着眉安慰众人，虽然自己心里的愁云也未拨开，但还是开口劝众人暂时出去，留给军医足够的空间。

曹操又看了躺在床榻上未知生死的陈群甚久，度量片刻，于是便出去了。“奉孝，你也”荀彧走上前来，伸出右手拍了拍怔怔无语的郭嘉。

然而不等后者有什么反应，荀攸便已经拉住了荀彧的手，看着他沉着脸地摇了摇头。

“如此，我二人便在账外守候。”荀彧叹道。

郭嘉转过头来，面色如常：“不必劳烦文若和公达，请替嘉向主公言明，这几日让我守着长文便好。”

如此，帐篷内这才恢复了宁静。

郭嘉走近去仔仔细细地又瞧了榻上人一眼，几盆血水一出，脸色更加苍白，偏深的唇也毫无血色了。

扎入左胸偏下的那支羽箭还没被取出，因为离心脏太近，如若贸然拔除，怕使伤口崩裂，导致大出血伤及致命的器官。

那军医又出了营帐，和守在门外的士卒叮嘱了几句，令他去拿药材。

郭嘉擡起头来，询问道：“为何还不开始医治？”

他语气平平淡淡，可是进入人的耳朵里却没有什么温度。军医回答道：“性命攸关，不敢莽撞。”

郭嘉却道：“如若再慢几刻，人便已没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在营帐里却显得很响亮。军医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再欲说时忽然见陈群眉头骤然紧蹙，眼睑微动，似乎有要醒来的迹象。

郭嘉忙转身扑在榻前，一手抓着他的手，轻声唤了几声。

那人半阖着黯淡的眸子，粗重地穿着气，嗓音沙哑气若游丝：“奉孝··········”

郭嘉顾不得外人在场，心里的痛苦不比中箭的人少一分，竟然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陈群苍白对我唇角，眸中微闪着泪光。

“快......”陈群拉着郭嘉的手，觉得自己就像是快要溺亡的人，胸前已经是一片疼痛，分不清自己到底伤着哪里，意识也不甚清醒了。

郭嘉凑耳过来，只听陈群轻声着断断续续道：“快.....拔箭......”

“不可！”军医立马劝道。

陈群静了半晌，已经无力再说完整的话，只是小指微弯，勾着郭嘉的手指：“拔.....拔箭.......”

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就如同灌了水的堤坝，现在堤坝裂开，水流横泄，再不拔，自己的生命便会如同横泄的水流，没多久就要流逝殆尽。

郭嘉见他如此恳切如此痛苦，咬着牙终于伸手向那根箭抓去。

陈群睁着眼，虚虚地看着他的动作。然而郭嘉却伸手捂住了前者的双眼。

掌中一时冰冷微痒，郭嘉不顾军医的阻止，狠下心来，用尽毕生的力气，又快又直地将羽箭拔出。

榻上人一声闷哼，却硬生生地忍住了这撕心裂肺的痛，咬着牙抽痛。

军医慌了神，连忙上来止血，又是几盆血水。

暮色时分，一切落幕。

等到军医出营帐时，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了，抹了上好的药膏，千叮万嘱后这才离开。

乍一看好似过了凶险的时候，但是今夜却是难熬。

陈群拔了箭之后更是虚弱，反而能入睡了，只是仍然因为痛楚蹙着眉头。

因为军医叮嘱夜里极有可能会发热，于是郭嘉也更是打定主意要守一夜。

他坐在床榻边，不敢上床，是因为怕牵动陈群的伤口。

昏暗的灯光照耀下，眸光深沉而又明亮。想到今日之事，那双黑色的眸子里淬着几分负面情绪。

可望着人时，却是专注而又温柔。

郭嘉握着陈群冰冷的右手，用体温把它捂暖和。他看了半晌，忍不住怜惜地伸出手在那张脸上摸了又摸，轻柔而又缓慢。

“阿正........”他喃喃自语，似乎想对着昏睡的人说着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今日之事如此凶险，如若那箭矢偏了分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便会离他而去。郭嘉低声叹道：“阿正，为何不替嘉想想呢？”

他如此说着，最后却还是只能等待自己一个人释怀。

后半夜，陈群发起热来，郭嘉又是一阵子手足无措，一直到天亮，才退热。

-------------------------------------------------

又是半月过去，陈群已经十多天不曾出过营帐。因为伤重伤了根本，身体不如以前康健了。

最后一次把脉，军医最后开了一剂温和的方子，欣慰道：“陈君用完这一方药，便大概痊愈了。”

曹操此时也在营帐中待了许久，听到此话露出喜色。

“只是”军医面露忧色，把情况说了出来：“箭矢伤及心肺而落下病根，因此陈君应避免劳神忧心，情绪过激。如此，才可保持心中平静，避免旧疾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