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解

不解

这天晚上，秦洵闭着眼躺在床上，被子盖过他的头顶。

最近风大了些，夜风撞在墙上，擦过草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嗡鸣。

南方是不会这样，除非是台风或下雨，否则风一定是温和的，轻柔的，而不是让秦洵产生一种一出门就会被风打一拳的错觉。

秦洵在被子里闷得有点出汗，悄悄地弄了一条缝来换气。然而这么做，风的声音顺着被缝钻进来，更大了。

秦洵的想象力是丰富的，他甚至已经幻想出门被一脚踢开，然后自己被土匪的弯刀一把砍死在被窝的情景——话本里土匪都是这样登场的，虽然根本没有所谓的土匪。

秦洵翻了个身，不敢冒头，心里想找人陪陪自己，一会也行。可惜已经深夜，除了打更人没人是醒着的；除了北风在外面鬼哭狼嚎之外，就没有别的人声了。

思来想去，秦洵还是鼓起勇气坐起来，有些犹豫地看着门口，在想要不要出门。

万一真的有土匪呢？万一有暗器呢？万一有陷阱呢？……

秦洵脑海里脑补了无数个万一，最后他鼓起勇气爬了床，跑到门边推开了门。

秦洵探头看了看四周，风一吹就觉得有些发冷。他披着被子，走出房间掩门离去。

左转右转，几步就到了南陌的门口。

秦洵吸了吸流出来的鼻涕，难得开始思考该用什么理由解释自己站在南陌门外，以及如何让南陌来陪陪自己。

不过北风不给他这个机会，它一吹，秦洵成功打出一个喷嚏。

面前的房门被打开了。

秦洵顿时僵在原地，南陌眉头却是皱着的。两人就这么面对面无言吹风，直到秦洵又打了个喷嚏，南陌这才侧身让秦洵进屋。

下一刻秦洵就坐在了桌前，身上披着的被子被裹紧，手里捧着茶杯，里面是南陌亲手倒的热水。

旁边的蜡烛已经被南陌点起来了，幽幽烛火轻轻摇晃，秦洵喝了口水，觉得身子暖和了些。

南陌沉默地将秦洵安顿好，然后拿出新的被褥开始铺床。秦洵坐在软榻上，看着南陌忙碌的背影，期期艾艾叫了一句：“南陌。”

南陌没回头：“嗯？”

秦洵问：“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来找你？”

他看见南陌动作停了一下：“这有什么好问的，一不舒服，二睡不着，三是害怕。这三者必占其一。过来。”

秦洵乖乖走到床边：“你这么确定？”

南陌却笑了笑：“少看点话本，大部分写出来都是假的。”

秦洵：“……”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南陌等秦洵躺好后就躺到床的外侧，背对秦洵，也不知道闭没闭上眼：“睡吧，晚安。”

秦洵哦了一声，默默转身，两人背对着背，各怀鬼胎。

秦洵自然不知道南陌会想什么，他也猜不到，但他觉得现在的南陌似乎在生气。

这可真是罕见，回想遇到南陌以来，秦洵看见的南陌不是在笑就是在笑，让秦洵看着心里特别舒坦，任性都可以随心所欲。

南陌给他的感觉就是“你随便玩，我陪着你，摊子我来收拾”。如今生气了，面上却不显，想来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看见他生气的模样，但人生气态度也是会变的，比如语气。

南陌的声音，带了些陌生的冷意。

秦洵缩了缩身子，慢吞吞翻身，看着南陌的背影，内心感到内疚又疑惑。

为什么南陌会生气？

秦洵脑子里想了好几个理由，最大的可能性或许是因为自己长得像南陌已故的爱人。

第二可能，南陌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其实是在气自己从房间里跑出来。

风太大了。

秦洵想触碰南陌，手却在中途怎么也伸不过去。

最后他放弃了。手轻轻耷在被单上，过了一会收了回来。

因为这件事，秦洵晚上做的梦可谓是乱七八糟的。

一会梦到所有人围着自己欢呼，一会又是那些人围着自己哭泣，一会又梦到无边地狱七零八落的尸体和蔓延至天际的血路。

总之醒过来时背后全是冷汗，窗外晨光熹微。

还能睡个回笼觉，秦洵却觉得自己睡不下去了，毕竟他大哥嚎啕大哭的样子实在……太辣眼睛了。

坐起来缓了半天，秦洵这才觉得自己舒服了一些，然后缓缓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过了会，他扭头，看向仍然熟睡的南陌，心中莫名生出冲动。他伸出手，抵在他的鼻尖，顺着鼻尖往下，划过人中，划到嘴唇。

南陌的嘴唇较浅，闭着眼的样子看着

就是一个薄情的长相，谁知道这人居然这么长情。

想到这，秦洵又划着手指到了南陌的脸颊，一下一下轻轻点着，口里喃喃自语道：“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这么莫名其妙呢？”

然而话音未落，南陌眼睛眯开一条缝，估摸着应该还没睡醒，或许是因为秦洵戳人家脸的力道有些大了，南陌心里想着应该是梦吧，眼睛便又闭上，藏在被窝里的手却摸上来，抹上了秦洵的手指。

在摸到实物的那一刻，南陌眼睛又睁开了点，似乎发觉脸上一点一点的感觉并不是做梦，而是真实的。

随即，他像怕人逃跑似的握住秦洵的手指，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