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

苦涩

南陌的话太冷静，这个事实太残酷，秦洵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乃至于发现眼前景色换了自己被按在一块石头上坐着才知道刚刚自己神游天外不知道游到哪里去了。

“还好吗？”南陌问他。

秦洵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句关心，他张了张嘴，很想问自己怎么死的，但想着可能跟自己的心脏病有关系，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先前这么刺激的事情自己没什么事情也有了解释……不对。

自己都已经是鬼了，那当时充当柱子时心脏为什么会疼？

“因为你成了虚无的人了。”南陌看出他在想什么，“当时是不是觉得很难受？力量倒灌，你没有法力，肉体凡胎受不住。”

秦洵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听到虚无这两个字了，他真诚发问：“虚无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就成虚无的人了？”

南陌却敛下眼眸，看他有点想回避的样子，秦洵再问他：“你是不是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哪有，”南陌笑着摇摇头，起身坐在了秦洵的身边，“该怎么说呢……虚无在你们的眼里称得上是桃花源，人虽然只有那么几个，但你进去再出来，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了。”

那个地方很美，有无边无际常胜红艳的桃花，远道而来的风将花瓣带到这个世界的另一边就是南陌的家。他自小在这个传说中的地方待着，偶尔能看见突然闯入的凡人，他清楚虚无和外面的世界有一道门连着，而他的干爹特别喜欢去凡界喝酒。

他爹娘是这么总结的——闲的。

这个世界他爹娘是这么说的——想来的人找不到，不想来的人一大把。

“我自小就被世界赋予了修正时间的能力，历史上的错误由我改正，我爹娘觉得把我放在家里浪费，就把我丢到凡界去经历，哪错了就改哪里，对了继续走下去。”说到这，南陌叹了口气，“我想回家都得靠何年，他是守门人，跟你一样。”

又是一个新词。秦洵手指无意识抠着石头：“守门人？”

“要进去的人想尽办法都要进去，何年就是阻止他们的。”南陌擡手敲了敲秦洵的手背，“别抠，这是尖的，会受伤。”

“哦。”秦洵乖乖松手，“我是守门人？”

南陌点点头：“你不是想知道你怎么死的吗？其实你当时躺床上睡了没多久，我手里你的时间就散了。好在乌衣巷是虚无的地盘，冥界来接人也得先问问，怕你一觉醒来就要先被判罚，我索性任性了一回，跟爹娘知会了声，便将你的灵魂升为守门人……这就是为什么何年说你的体质和你朋友是不一样的原因。而守门人也是虚无护着的，所以是虚无的人。”

说到这，南陌长叹：“我本来想等你醒了第一时间告诉你，后面陈南木让我去帮他一个忙，等我回来你已经不见了。”

“可你明明可以不这么做。”

“因为我还爱你。”

听到这个回答，秦洵心一跳，但莫名觉得并不意外。

“……对不起。”

空气安静了不知多久，南陌的这句道歉伴随他的自嘲而来。

就这么人人都会说的三个字，却被秦洵听出了太多意味。

自私吗？有的。

爱吗？这是原因。

挺可笑的，就因为这么一个字，自己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但不是因为南陌这个做法，他都能想象到自己的朋友得多难过。

很自私。

也很任性。

他总算明白什么叫想恨恨不起来了。

恨他自私自利因为单方面的爱将自己变成一个活在人世间的阳间魂，又因为自己仍然活着可以享受明天的阳光而高兴。

“如果……”

良久，秦洵听见南陌的声音想起来。

太轻了。他要仔细听才能听见。

他说：“如果你不想这样，我会想办法。”

秦洵闭了闭眼：“你只能给予，不能收回。”

他说话也很轻，却一语道出了南陌藏在情绪和话语里的真相。

他可以给你这个身份，但他不能收回。

所以秦洵没有问。

没必要问。

要怪也只能怪留下二百块的自己当时走的潇洒。

最后秦洵总算从乱成一堆的毛线里找到线头开始一圈圈理顺，他拍拍自己的脑袋，发现自己说话居然有气无力：“如果梦里真的是我前世，我还挺想问问你的——你不腻吗？”

花都有花期，没人会喜欢一朵凋零的褐色。

南陌的回答也是很久才听进秦洵的耳朵里：“第一次见，然后就放不下了。”

像是苦涩的酒滑入咽喉，秦洵忍不住问：“如果我没进那个巷子，你后面会来找我？”

“可能会吧，但想着顺其自然，也就没可以找。”

“如果你找了？”

“可能我是你们大学里的历史老师？”

这个回答在很久以后被秦洵笑了不止一回，南陌自己也是拿着教案笑着看着他。当然这是后话，现在的秦洵脑海里只有一个“哦”，然后没有是别的了。

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所以说有些事情哪怕不去刻意做，它也会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