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9.物是人非

“什么时候，你也学会了拍马屁？”洛永历收住笑声。“并非拍马屁，这是臣的肺腑之言。”林则成诚恳地说道。

“莫非，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怪朕？”洛永历声音里有些惘然。

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些年的事情，却仍然如鲠在喉。虽然林则成从未提出过任何要求，但是，洛永历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颜儿的事，”林则成变得有些悲伤，“只怪臣，不怪皇上。”

“好吧。”洛永历叹了一口气，一分惆怅，三分怅惘。

两人面面相对，皆微微苦笑，一笑之间，仿佛回到了当年。

“玉儿怎么没随你来？”洛永历问道。

虽然圣旨里没有明确说，但是，洛永历相信，这么多年的默契，还是依然在的。

“玉儿陪朋友在龙京转转。”林则成如是答道。

“哦？”洛永历点了点头，“儿女大了，自然多了些想法。”

这件事情，洛永历知道，只有自己提出来才可以。

林则成不是不想提，但是，他的对面，可是龙腾帝国的皇帝，当然，如果逼不得已，他就只能主动提出来。

看到林则成并没有开口，洛永历知道，这话只能自己接下去。

“玉儿继承了你的大才，”洛永历叹了口气，“可惜是女儿身。”

“女儿身未必就不好。”林则成答道。

“如果是男儿身，自然当效力于帝国。”洛永历摇了摇头，“把她许给帝王家，本来也是我的主意。”

“可如今看来，可能是我错了。”洛永历继续说道。

敢于承认错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是不可以解除婚约，”洛永历笑道，“但是，我希望看看，玉儿选的那个年轻人，到底如何优秀，如果达不到我的标准，这婚约，我可是不会解除的。”

虽然是在谈笑之间，但是，林则成知道，洛永历说的并不是玩笑话。

当年，洛永历下旨，未尝不是补偿父女二人的意思。

只是，妻子的死，在林则成看来，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很多人以为的君臣猜忌，在林则成看来，只是为了疗伤，来治好自己内心中的那块伤疤。

只有离开龙京，回到那个自己和妻子相识的地方，才能够渐渐地，把心中的戾气消弥。而且，林则成也能更好地照顾身体虚弱的女儿。

“朕暂时不会召见那小子，”洛永历笑着说道，“但当朕召见他的时候，也便是有个了断的时候。”

两人一直在谈，多数时候，是洛永历在说，林则成在听。

林则成听出了洛永历让自己回朝的意思，但是，他却并不想回。

守护在女儿身边，守护青山书院，在他看来，已经足够了。

这并不是根本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再见虽是故人，但在谈话之中，林则成已经发现，其实已是物是人非。两人的思想，已经出现了一定的错位。

“朕知道，”洛永历看出了林则成眼中的淡淡的失落，“青山书院很重要，但是，与这天下比，有的时候，是必须要放弃的。”

“可是皇上，”林则成认真地问道，“天下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话，洛永历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芒。

问出这样的话，是个极其严重的错误，如果是以前的林则成，是绝对不会有此一问的。

“天下，是朕的天下！”洛永历的话，突然变得冷厉了起来。

只是，林则成并没有应声。如果是以前，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宫殿之内，空气凝滞，犹如被冻结一般，变得异常的安静。

两人一动不动，好像两座雕像。

“你走吧，朕累了。”洛永历背过了身，挥了挥手。

原本同途的两个人，渐渐地已经分道扬镳，洛永历感到的，不是身体的疲乏，而是来自内心的沉闷。

坐在这个位置上，洛永历已经觉得越来越累。

林则成施了一礼，悄然退了出去。不管洛永历如何讲，林则成总还是把他当成朋友。林则成本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是，他却坦诚的讲了出来，虽然有犯君威，但是，他还是把洛永历当成了朋友。

当然，林则成也清楚，洛永历也还惦念那份情分，不然的话，只刚才的对话，便可以拿掉自己的脑袋。

虽然，林则成的实力很强，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强过皇宫内院中的高手！

林则成终于明白，为何自己越来越看不懂洛永历。

那是因为，两人已经不再是同一类人。

或许当年，二人有着共同的理想，都想让天下人过得更好一些。但是，时至今日，洛永历把这天下，当成了洛永历一人的天下。

这样的思想，林则成并不认为不对，但是，他却认为，自己却无法把这天下，只看做一人的天下。

而且，林则成也并不认为，为了洛永历，这天下的一切，便都要理所应当地牺牲掉。

阳光很是刺眼，哪怕是坐在轿子中，林则成感觉也并不舒服，于是，他闭上了眼睛。

轿子在地上投下一个简短的影子，离皇宫越来越远。

“父亲，今晚我要去参加一个聚会。”林玉向回到院子的林则成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