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没想到吧
第三十一章没想到吧
湖心公园片场外围本来就有不少群众,贺力夫来了又走,桥上岸边的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是让人唏嘘的同框,觉得是命运弄人的真实写照,也很好奇两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视频传到网上议论纷纷,隔得再远画面再模糊网友也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最近钟克飞将集团改姓的事情在经济界刮起一阵飓风,钟迦那段视频对他对集团或多或少有些负面影响,贺力夫这个不速之客难免有找事的嫌疑。
不过坊间一直传闻他与入赘豪门的父亲关系不好,反而很得爷爷的欢心,这次高层清洗气得年迈的老人家再次进了急救室,氧气罩戴上之前还在哆嗦着痛骂钟克飞是中山狼。
钟克飞的夫人这几年身体也不好,深居简出,也有人说她是被软禁了。
贺老爷子膝下唯独一个女儿,许给钟克飞极不情愿,无奈独女被猪油蒙了心,再婚女婿又伏低做小很会讨岳父老婆欢心,谁能想到他是忍辱负重韬光养晦?钟克飞骗取信任以后侵蚀权力体系并不难,外界更好奇的是原定继承人的处置问题,毕竟贺力夫也是他的儿子。
“所以贺力夫到底为什么来?”施恒想不明白。
他有幸见过这位豪门少爷,是在一次奢牌举办的酒会上,当时的艺人得了邀请函,经纪人自然陪同而往。
贺力夫名义上是贺家继承人,但含在嘴里的汤匙是后天镀金的,很不纯粹,这样的身世多少有点尴尬,社交场合上别人明里对他毕恭毕敬,可能转个身就不屑地说他命好罢了。
与人攀谈的贺流茵听见了也只是笑笑,没有半点要为儿子出头的意思,钟克飞社交牛逼症犯了哪还顾得上他,只有不远处的贺家爷爷和蔼地叫他过去,要给孙子介绍政界的旧交。
这对兄妹的成长环境其实都不太健康,贺力夫那副阴郁得适配任何黑白照的模样就不说了,至于钟迦,阿茶说:“甜甜还好吧,很阳光啊。”
后台通话,施恒握着手机点进了话题的实时广场:“也就那样,她这么点岁数的孩子,心里太能藏事了。”
还行,网上除了不嗑cp会死的人嗑起了兄妹**以外没太出格的。施恒甚至还从网友五花八门的猜测里得了点启发,啧了一声:“你说,这贺力夫是不是最近过得不如意,以为没爸没妈的妹妹肯定比他过得更不如意,所以来这一趟寻个心理安慰?”
结果就不用说了,大失所望呗。
施恒说完好半天,那头也没吭声,他喂了几下,阿茶这才回过神:“啊?施哥你刚说什么了?”
她视线的尽头是柳树底下的两个人,有些互动亲密过了头,好像也不是在对戏,她真的很想对远在首都一无所知的施恒说,钟迦能藏事个屁!
虽然同性婚姻就快合法了,但是征求意见那会儿同意与反对的呼声旗鼓相当,改变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圈内还是有很多同性伴侣不想直面舆论压力,隐婚都成了心照不宣的一条明路。
再说了,谢迎年和乔映秋也有过一段,钟迦这……什么跟什么啊,跟亲妈喜欢的女人,差点当了她小妈的女人,如出一辙的因戏生情,传出去也就能满足一堆背德党吧!
戏外是别人眼里的背德,戏里演的还是背德。
“你觉得,孔偲这次在想什么?”
布置场景的工作人员将唱曲的艺人带到湖边的戏台,群众演员也就位了,农斯卿隔着棚檐落下的细密雨线向前望着,眼中的光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剧本里是辞旧迎新,到了傍晚恼人的小雨便歇了,县里从外省请了昆曲剧团,当家的武生花旦齐上阵,底下掌声喝彩连连。
那人揉一把嗓子起了个头,曲笛三弦吹弹,湖心一艘乌篷船倏地轻晃,本该与阮听道别的孔偲忍不住将人吻了。
这首昆曲叫《思凡》,时光颠簸多少年,以前的人为情所困,如今的她也斩不断凡心。
钟迦揉着剧本的边角,她旁边就是谢迎年,余光能见到对方戴着菱形翡翠耳饰的一截耳垂,被导演一问,呼吸忽然变得有些粗重。
“最开始的想法是,不能喜欢她,不要给她添麻烦,不要让媛媛也像自己一样没有家。”
这是孔偲那天晚上匆匆逃离阮听房间之后下的决心,背后的原因很浅显,农斯卿神色如常,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谢迎年的目光却短暂地在钟迦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她的话中有深意,要细细品味似的。
“所以孔偲想离开崇乡,她没有家,本来就无处可去,也随处可去,离开之前她要再见阮听一面,不想留下任何遗憾。”钟迦眼皮微垂,认真地表达自己对孔偲的理解,“等真的见面了,她就后悔了。”
几个人围着一张灰格罩套遮蔽了四边的方桌而坐,休息棚的门帘半敞着,移动空调的制暖效果也一般,倒是桌子底下本地人还能用来烤糍粑的取暖器烘得人都忍不住将凳子再往后挪一挪,腿脚暖和了,上半身就不怎么冷。
钟迦的手在桌子底下自然垂落,她沉浸于自己的叙述,忍不住一点一点地往旁边凑过去,轻轻勾住了谢迎年的手:“彼此喜欢却不能在一起,这才是最大的遗憾。”
尾指交缠,她知道自己这一刻不是孔偲,所以她有千万个理由去握紧喜欢的人。
如果没有罩套,这点小动作都暴露在人前了,但这么一来又实在很像偷情。
谢迎年想放回去的水杯差点握不稳,另一只手被人悄悄握住,农斯卿朝她们看过来的目光暗含几分笑意,好像识破了什么。
当事人之一的谢迎年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被溅了几滴水的手却伸进了衣兜里,空无一物,这才想起佛珠之前放在了啾啾那里。
她顿了顿,只得摩挲无辜的口袋衣料。
究竟在平复什么情绪,谢迎年也不得而知,她很少有如此无所适从的时候,最近却很频繁。
遥想刚开机那会儿的情形,风水轮流转,哪料得到畏畏缩缩的那个人成了她自己。
然后听见钟迦说:“这个吻是情不自禁,是放不下。”
钟迦是在对农斯卿说,谢迎年却觉得这句话带着点分量,沉到了她心底,酸酸的,还咕嘟冒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发酵,让她期待之余很恐慌,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些蠢蠢欲动的细孔填平。
手机上的日历显示今天是腊月二十七,离真正的除夕还有几天,无形的沙漏在市政装点节庆的灯光中默默倒数,零点的钟声敲响,迈入新的年头正好意味着从头再来。
那姑娘也还小,二十出头,比采然还小两岁,她的人生还长,以后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那时就会知道当初只不过是错付,是不值得。
一场两个人沿湖散步的戏演完,中间休息十来分钟,乌篷船上的交谈是今天晚上的重头戏,也是最后一场。
农斯卿给了口令,三二一之后镜头慢慢移入。
乌篷船穿过桥洞,船夫将船桨划慢,因为阮听上船之前将他叫到一边,给了点小费。
船夫只当是游客依恋湖心风景,却忘了深冬天黑得早,别人坐船都是为了到对岸听曲,戏台边上早已座无虚席,水面四周黑咕隆咚的,哪有什么风景可赏。
阮听眼中的风景是一反常态变得支支吾吾的孔偲,风景不是她的依恋,这才是她唯一不舍。
“你应该没少听这个吧,好像是你们那儿的。”孔偲低着头,她与阮听分坐在船舱两边,不算近,对她们来说却实在很远,好像回到了见面之初为了半只卤鸭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船桨划水声一下又一下,慢悠悠的,戏曲咿咿呀呀,其实听不太清,只依稀有个旋律。
阮听淡淡笑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