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坚硬果核 - 霸总怀了Alpha影帝的崽后跑了 - 何处东洲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34章 坚硬果核

突发性的头晕目眩就像是一个预兆。

太平没几天,晏容秋的信息素共济失调紊乱症就又来势汹汹地发作了,缓释剂的生效时间明显变慢了许多,大有恶化之兆。所幸这回并没有其他并发症状,只是浑身不断袭来剧痛,像山谷里被反复激发的回声,变得越发震耳欲聋,几乎快把他整个人震荡成无数血肉碎片。

没声没息地哭了大半宿,临到后半夜,疼痛才渐渐止了。晏容秋昏昏沉沉地合了会儿眼,早上醒来的时候,只感觉太阳穴上有根青筋直插入脑,翻江倒似的拧搅着疼。

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他一摇一晃站起身,和往常一样,从头到脚认真修饰好自己,然后才拨通了贺铸的电话。

天刚蒙蒙亮,但贺铸还是第一时间秒接,他永远是这样,就像随时都在等他。

“实在很不好意思,我现在真的不能开车,所以,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下医……”

“等我。马上。”

挂断电话,晏容秋看了眼手机屏保上显示的日期,第二次发作时间竟比医生预测的足足早了一个月。于是他又定定的不动了,过了会儿才慢慢弯下腰,霜白的手指插|进漆黑的头发里。

太快了,他想,真的太快了。

他不畏惧死亡――没有比死亡更干脆的退场,像莲花水中开,又复水中败,洁净而利落,是他一直都欣赏的。但是,他更需要时间,他的时间舍不得轻易被夺走,他还有沉甸甸的责任要履行。

对小新,他是父亲,对晏氏,他是领导者,他的担子只有他来扛。

晏容秋适合单打独斗――这几乎从他生下来就注定好了。云一般飘忽不定的母亲,无能又自我中心的父亲,极度严厉苛刻的祖父,他们都背对着他,没有人愿意听他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好好抱一抱他,久而久之,亲密的距离只能让他觉得不适并且冒犯。

每个孩子本都该如果实般甜美而饱满,受到太阳、雨水与微风的宠爱。只是有些被过早的侵蚀损耗,可怜伶仃地露出里面皱巴巴的坚硬果核来。

贺铸抬起头,透过厚重的镜片,紧裹着BottegaVeneta羊毛大衣的晏容秋青白着一张脸朝自己走来。现在还没到冬天,他却已如临寒冬,头上还戴了顶厚厚的毛线帽,帽檐死命往下拉,几乎快遮住了那双红肿的眼睛。

“谢谢你。”

沙哑着嗓子道过谢,晏容秋刚要进到车里,贺铸忽然一把拉住了他,手一抬,轻而快地向上推开一点他的帽檐。

果然。

晏容秋的额头靠近太阳穴的地方,正高高肿着一大块淤青,映衬着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瞧着格外惨烈。

“怎么弄的?”贺铸的口气很像幼儿园老师。

“……磕的。”晏容秋低声道。

就在昨天,他挣扎着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霸王育发液(就算知道自己早就不秃了,他还是对变秃心有余悸),结果眼前一黑,以额头为着力点,“砰”的重重撞在了尖尖的柜角上,疼得他金星乱冒,脑仁儿都要碎了。

轻声叹了口气,贺铸把手探进风衣的内袋里,像在找什么东西。晏容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竟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小瓶跌打用的药油。

晏容秋睁大眼睛,哑然失笑:“你怎么会随身带这种东西?”

倒像是随时做好打架的准备了。

“习惯了,改不掉。”贺铸眉心拧成一团,打开瓶子,在手心里倒上一点药油,然后双手合在一起,飞快地来回搓着。

晏容秋刚想说什么,就被贺铸扳过脸去。

“别动。”

一只滚烫的手轻轻落下,覆在晏容秋肿起来的额角上。手是骨节分明的大手,几乎盖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于是他索性阖上酸胀的眼睛,浓长的睫毛无意刷过贺铸的手掌心,刷得贺铸整颗心都在胸腔里翻了个跟斗。很快,清凉的药香就混合着皮肤的热量,从晏容秋的太阳穴源源不断地流淌进来,有一点刺痛,但是很温暖。

静静过了一会儿,贺铸感觉手心里有一点潮润漫开,是远比他掌心温度更加灼热的眼泪。于是他松开手,敛眸凝视晏容秋,低沉的声音小声问:“痛啊?”

晏容秋摸了摸泛红的鼻尖,咬住下嘴唇,一声不响地沉默着,等平复了气息,才慢慢地摇了摇头。

依旧是无情无绪的面庞,只是脸颊上还留着泪渍的残痕。

拧上瓶盖,贺铸伸进口袋去拿手帕,简单的动作却多出一丝慌乱不知所措。他抬手刚想帮晏容秋擦掉眼泪,胸膛上却蓦地传来轻柔的感觉,就像拥了一团没有重量的云絮。一垂眼,消瘦憔悴的青年正张开双臂,轻轻地拥抱着他。

“谢谢……你。”

只短短一瞬,他就迅速放开了手。

快得仿佛从未停留。

贺铸琢磨不透这个拥抱的含义,不温柔,不缱绻,不亲密,就连晏容秋自己都不懂。如果是感谢的话,明明可以有更多形式,他却偏偏选择了拥抱,仿佛除了拥抱,别的都不行,都不能,都不够。

车一路往市中心开去,道路两旁满山遍野的人工林慢慢变成摩天大楼,白寥寥的天光逐渐晴暖,透过车窗照在脸上,烫出一股让人昏然欲睡的温度,也蒸腾着车厢里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贺铸的信息素的味道。

晏容秋缩了缩脖子,半张脸埋进衣领里,却还是逃不过那凛冽透明的冷香。不是闻了不舒服,而是一闻整个人会舒服得过了头,连四肢百骸都轻松了起来。他虽然对有关ABO的生理知识了解不多,但最基本的还是懂的。信息素产生的影响都是交互效果,尤其在Alpha与Omega之间。当Omega被Alpha标记之后,不仅能更加敏锐地感知对方的信息素,甚至还会热烈渴求更多摄入。所谓“人欲无穷,食髓知味”,这种根植在基因里本能,绝大多数人都难以违抗,也无力拒绝。

“请把窗开大一点。”

贺铸不明所以,“您不会冷吗?”

晏容秋把帽檐往下压了压,瓮声瓮气地咕哝:“还不是都怪你,你身上也太香了,害得我注意力都不能集中。”话一出口,他惊觉味儿不对,听着竟有了点职场性|骚扰的意思。于是红着脸愤然脱下外套,一把扯过,把自己整个儿盖在了下面。

只在衣服的缝隙里,露出一小纠柔软的黑发。

透过后视镜看着,贺铸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心中略微淡去一点忧愁。生了病的晏容秋和平时的晏容秋简直判若两人,很不一样,很可爱,就算是让人心疼得要命的可爱,也是可爱。许是憋得闷了,晏容秋悄悄把外套拉下来一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又迅速偏过头,重新哧溜缩到了衣服底下。

川源市第一人民医院。等陪晏容秋做完一系列复杂的检查,贺铸看了眼时间,才发觉日已过午。对医院,他一直有很不好的回忆,很多个日子过去之后,依然会让他时不时陷入当年那个噩梦里。

安潇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弥留之际。除了他,她身边没有旁人。所以,尽管恐惧得快要死掉,绝望得快要死掉,他还是拼了命地逼迫自己,尽可能理智镇定地与医生护士沟通病情,决定抢救方法,然后,可以的话,也应该尽可能理智镇定地接受猝然到来的死讯――

还是没做到。根本做不到。

跪倒在被惨白荧光照成虚空的走廊上,他失控一般地嚎啕大哭起来。

对他而言,这场死亡是与母亲的永诀,意味着从此以后,世界之大,却再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所,但对周围那些匆匆经过他身畔的人来说,这只不过是每天都会在医院上演的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人总是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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