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路还很漫长
只是一念间,草野花梨就从地底回到了地面上。
其他咒灵的咒力从幽暗的地底涌向她,缓解了因为咒力枯竭而产生的眩晕,她慢慢的从角落中向着中间走去,地上的黑色随着她的走动向外蔓延,最后停在了结界的边缘。
与咒具产生共鸣的作用还是生效了,不单单地下,整个横滨都被她的生得领域涵盖了。
一切都变成了单调的颜色,黑,白,灰。
草野花梨有些怔然的看着眼前枯败的城市,在灰色的天空与惨白的太阳下,所有散落在建筑中的人群都停止了动作,僵硬呆板的像是被放进去的纸片。
展开领域后的一切呈现在草野花梨的眼前,属于控制类的领域将范围内的一切都被拉到了领域内部,被定格成了标本。
即使处于静止状态,刚好是上班时间的横滨街头也接踵摩肩、人山人海。
人们的衣服都褪去了原本的颜色,鲜活和温度褪去了,像是遗迹展览馆那样沉闷而安静,聚在一起的样子像是灰色的丛林。
草野花梨走了进去,脚下如影子般的咒力自动的将前方的障碍物推开一点,留出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狭窄道路。
她穿行在茫茫人潮中,感到陌生的刺痛感环绕着她,散漫而不着边际,像是在提醒着她什么。
所有的欲?望都如潮水般离开了,剩下的只有荒芜与衰颓。
堪称荒唐的错位感和脱节感呈现在这个被她接管的城市中,一切褪去后的枯寂环绕着这里。
说不清是喜欢还是讨厌,草野花梨只是轻轻的动了动手指,在她所构建的领域中的人潮又重新动了起来,将刚刚的缝隙吞没了。
但这仍旧是无声的默片,人们恰如其分的表达着自己的动作,面上并不带表情,只是机械的做着应该做的事情。
她所期盼的…是这样的世界吗?
没有恐惧,没有起伏,似乎一切都是永恒的寂静,毫无波澜。
现在这个城市属于她了。
但是草野花梨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位置像是被破开了洞,空荡荡的风从中穿行而过,带起异样的痛楚。
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人行道,草野花梨靠在墙壁上呼了口气,偏头看向街边玻璃窗上的倒影,却对上了一只猫的眼睛。
在这只孱弱的小兽眼中倒映着的,是一双属于她自己、却陌生到令她感到颤栗的眼睛。
像是在世界的边缘注视着无生命的无底深渊那样,透出冰冷而无情的孤寂。
她恍惚了一下,再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天似乎比原本的颜色亮了一点。
周围的环境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光泽,蓝的像是清晨河床初起的朦胧雾气,又像是垂落在雪地的月光,清淡而凛冽。
布匹撕裂般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环境中响了起来,草野花梨下意识转过身,朝光源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身上的衣服随着动作转了起来,在无风的环境中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在直视天空的那一刻,草野花梨才意识到确实有什么被改变了。
原本高悬在天上的空洞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蓝色的、如虹彩般夺目绚丽的眼睛。
另一种咒力开始逐步包裹住最外层的咒力边缘,从边缘开始,逐渐向内侵蚀。
有人正在攻击她。
属于外来者的强横力量正波动着向内蔓延,随之而来的是锋利的咒力袭击。
乱七八糟的信息像碎屑一样朝她飞来,却又捉不到只言片语,被击打到的物体却像是被上了色般活了起来,又在草野花梨的咒力覆盖下重新变得单调乏味。
咒力的余波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从中涌现,又在黑色蔓延后变成灰暗的痕迹。
痛感离她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在领域里无所不能的直觉。
浓稠的、被积压已久的咒力丝丝缕缕的汇聚在草野花梨的手掌,如潮水般托举着她去回击闯入的陌生人,又将因为战斗产生的痕迹一一复原到最初,轻而易举的像是抚平衣物上的褶皱。
某种未知的规则严丝合缝的运转着,抽离的情绪再度淹没她,草野花梨在这一刻取得了和那个极端对等的力量。
她的手率先一步突破无限碰到他额头的时候,闯入者的手也按在了她的脖颈上。
咒力碰撞产生的爆炸在小范围内散开,急速的嗡嗡声响起,草野花梨在那个瞬间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是一双极其干净的蓝色眼睛,似曾相识。
理智微微回笼,草野花梨几乎是有点茫然地看向面前衣服已经破开好几个洞、可能从未如此狼狈的白发蓝眼青年。
她这是在干什么?她为什么会在和这个人打斗?
以及,这种颜色真漂亮啊。是她的领域中所没有的瑰丽色彩。
术式像被浇了水的火柴般熄灭了,草野花梨微亮的指尖黯淡下来,在五条悟的衣领上擦过,最后无力的垂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再次被拉开了。
这像是一场中途散场的电影,只剩下堪称消极的抵抗。
随着她主动的放弃对领域的控制,涌向她的信息量骤然增大了,原本被咒力阻断驯化的信息流又汹涌了起来,将原本的色彩复原再打碎。
下方大片上了色的建筑群重新出现,又像是碎片般从空间中脱落、向地底俯冲,密集的如同一场灰色的流星雨,取而代之的是属于宇宙的、浩瀚无垠的意象。
支撑着草野花梨、从真实世界中抽取的建筑消失了,似乎一切都消失了,包括那种死水般的寂静,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星空。
千万颗恒星在那一瞬间被放大,像是从她的脸边擦过般靠近她,又骤然缩小,成为璀璨银河的一部分,草野花梨艰难的注视着这一幕,像是勉力在翻倒的箱子中汲取着稀薄的空气。
意识犹存,她却无暇再去思考,甚至在这样的环境中,感受时间流逝都是极其艰难的事情。
这样没有尽头、没有终止的地方,可能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靠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