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来客

一道闪电撕裂了夜空，劈在海面上，映出不远处的起伏轮廓。

三道闪电起落后，一群航海家踏上了那片土地。

这是一块全新的陆地。是众人在遭遇暴风雨航道偏移，在调整中偶然窥见的一块隐秘！

“是新大陆！我能感觉到，这土地的质感和先前踏足的大陆完全不同！”

一名身材矮小，脚着长筒靴的男子，又跺了两脚土地兴奋出声道！

“嘁，瞧你那得意忘形的样子！时间紧迫，还是尽快探索一圈周围吧，我好像闻到了…宝藏的气息！”

一名兽耳女性出声，昂起头，鼻子在湿漉雨汽中嗅动。

十一人探险队，为首的身着藏青色航海服的高大男人，环顾一圈笼罩在漆黑夜雨中的土地，低哑开口道：

“进里面看看。”

一路上，这片土地的植物，仿佛是由黑暗绞成的丝线，一根一根细密交织而成。它们复杂经络间流淌着的是，闪闪发光的黑暗。

然而当那个“宝藏”映入他们眼帘之时，先前种种奇异景致瞬间不足为奇。

那是一个诡异而奇幻的湖泊。

它像是一只眼睛，一只漆黑的眼睛。

那是幽深的黏稠的漆黑的“湖水”！一阵风吹来，它仿佛倾倒在烈火上的墨汁，它活了过来！

那浓稠的墨水在翻涌在蠕动，被推上岸的墨水沿途留下一缕缕墨迹，就像一根根漆黑的触手攀附在土地上，它们似乎想爬上岸。

空气里传来奇怪的尖啸声，是这墨水在兴奋尖叫！

“这！这是什么？！”

兴致勃勃的矮小男子被惊得连连后退，他真想立刻回到船上！

突然，一轮皎洁白光投射到湖上，是月光。

墨水湖突然停止了翻涌。然后，更奇妙的景象发生了！

方才盖在湖上的浓重漆黑帷幕被月光猛地掀开了！一瞬间，那浓稠黑暗的湖水里，突然泛起千万点白色星光！

这星光像气泡般源源不断从水中冒起，银白色光芒点缀在浓墨底色下。

一片宇宙在他们眼前展开了！

星光再次变幻，它们由虚幻的银白变成了点点彩光，五彩斑澜的星点泼洒在漆黑画布上，色彩在流动。

那神秘色彩的河流静谧流淌，从他们的瞳孔流进了身体，流进了精神。

巨大静寂中，不知是谁开了口：

“这是神降下的【恩典】。”

……

「下雨了。」

达弗迪尔为一位航海归来的镇民续上满满一杯啤酒时在心里确认道。

彼时这雨降落不足五分钟，但酒馆地面浮起的寡淡雨汽仍透过木门被他嗅到。

沿海地区总是多雨的，咸湿的海风填满了这镇子所有建筑的空隙，屋里人向外看那朦胧景象，总能无端升起一种被裹在茧里的安全感。

达弗迪尔将客人用餐后的骨碟收入托盘中，兀自想到：

「我也是在这么一个平静无奇的雨夜，做客般地来到得雷欧镇。」

海水、火光、暴雨，鲜血。伴着巨响，他带着四件挥之不去的印象，缓慢虚弱地顺着海滩朝岸上走。

也是今晚坐在这酒馆里喝酒谈天的大多数客人，在听到那骇人的异响后，纷纷移步到岸上站成一撮望向他。

迷蒙雨雾中，他们或许看到了弯曲的黑色与褐色相间的角，扭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尾巴，那在黑夜里闪着光，狂热、疲惫、愤怒等诸多情绪混合在一起的幽暗瞳孔。

然而这极大可能是人们在那场天灾后，紧绷神经在模糊雨夜里产生的错觉。

事实是一个麦芽金色头发，绿色眼睛，约莫十二岁的小男孩，在被雨水和海水浇透的衬衫下冷得瑟瑟发抖，一步一步蹒跚着往岸上走。

这孩子的出现，距离迪亚珀利灭族事件发生不过短短十天。

在那之后过了六年。

「其间有人猜疑、恐惧，敌视；也有人包容、宽恕，友善。无论如何，镇上的居民们最后接纳了我，我得以成为得雷欧镇的一员。」

达弗迪尔抿着唇低头冲一对带着孩子的夫妇微笑，一边飞快记录着他们的点单。

“最后再向你们确认一遍，一份维苏威番茄豌豆色垃，一份芝士焗牛肉烩饭，一份麻波里肉酱面，一份深海杂鱼浓汤，两份糖霜无花果布丁，还有一份特制牛乳冰淇淋三球杯，对吗？”

“一点不错，我们亲爱的达弗迪尔。”妇人微笑道。

“好的，我马上为你们上菜，在这之前请先享用酒馆特调的朗姆酒。”

达弗迪尔直起身时视线瞥向窗外，悬崖下海浪碰撞岩石又迸溅开，整个海面泛着蟹壳青，灰白的泡沫被推上海滩幽幽发光又转瞬即逝。几秒后海浪撞击礁石的声响终于传到了他的鼓膜上。

这一如既往的雨夜景致，令人心跳动荡又安宁。

达弗迪尔来到后厨房拿菜。

这酒馆是得雷欧的标致建筑，规模很大，骄傲地建在高高的海岸上，这足以使坐在里面的客人们俯瞰整个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