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那日之后,谢萧舟没有再来打扰过兰莹，他实在很忙，每日有千头万绪的事情,常常早出晚归。
兰莹也很忙，沈老太君恢复了神智后,整日忙于公务,兰莹心疼祖母，外头的事他帮不上忙,家里的事便尽量不用沈老太君操心。
明王府伤亡惨重，抚恤幸存者,安葬遇难者，挖掘倒塌的库房财物，清点盘算商铺的账务,这些事情都落在了兰莹的肩上，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便是明王府的选址重建。
尽管住在太子府，从四喜公公到太子府里的上下宫人都对兰莹无比恭敬顺从,但这里到底不是自己的家,现在祖母已经痊愈了，再次拾起久违的亲情,兰莹在感恩上苍的的同时，无比渴望重新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至于兰莹和谢哲宸之间那场未能如期举行的婚礼,没人再提。
有些人是完全不知道,比如沈老太君；有些人忙得顾不上说,比如潘石韧；有些是早把谢哲宸这个人忘到爪哇国去了,比如安逸；还有些人，是不愿提不想提，比如兰莹和谢萧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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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的秋意,比其他地方来更加匆忙凌厉，中秋节前后，中原很多地方都还没有飘下第一片落叶，漠北已经是地道的深秋。
没有星月的深夜，坝上枯黄的草叶子上挂着霜，一踩就断，马蹄过处，一路沙沙作响。
上京城地震后的半个月后，一个商人模样的人手持镇北侯府的令牌疾驰进入漠北郡最大的普昌城，马蹄疾驰而过，在侯府一处隐秘的角门处他下了马，几声有韵律的叩门后，门开了一条小缝。
商人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和一封密信，低声道：“京城密报，请立即转交侯爷。”
开门的人看清那令牌，立刻环顾商人身后左右，见无人注意，连忙将密信收下，关上角门急忙朝里跑去。
“世子，京城有急信来。”卧房门外，幕僚敲门，低声唤着二品定国将军，镇北侯世子沈康适。
“来人，更衣。”沈康适推开被子坐起来，他今年三十有七，正是一个男子最年富力强的时候。
“要去告诉爹一声吗？”周夫人也起身披衣下床。
沈康适“嗯”了一声。
周夫人帮夫君系着扣子，口中道：“爹今日宿在前几天新抬进府里的歌姬小桃红房里，我这就派人去告诉爹一声。”
“我亲自去找。”北疆的秋夜很冷，沈康适披上银鼠皮大氅，推开门同幕僚联袂而去。
周夫人望着暗夜中男人越来越模糊的背影，抬头看向黑漆漆的远处天空，已是睡意全无。
京城不会无缘无故来密信，不知道京城是发生了何事，沈家即将起事，如今对镇北侯府来说，关于京城的任何消息，都不可大意。
“来人。”周夫人转身吩咐耿婆子，“去把世孙叫起来，让他也去书房，他也该多学学。”
慈淑太后一直认为，镇北侯夫人，她的胞妹霍兰，近二十年来一直陪着夫君镇北侯沈开宇，率儿孙守在大周极北苦寒之地，与蛮族北戎人对峙，守护着大周的北大门。
她并不知道，早在四年前，她的妹妹霍夫人已经病逝，沈开宇一直密不报丧也不下葬，将霍夫人的灵枢停在她生前住的小院子里，对外只称霍夫人在养病，每年幕僚都会模仿霍夫人的笔迹口吻给京城去信保平安，慈淑太后和嘉顺帝的赏赐源源不断地运到北疆来。
除了镇北侯沈开宇和世子夫妇，极少数伺候的人，没人知道霍夫人早已仙逝，甚至沈彦瀚，都是这次回到北疆之后才知道这件事。
凌晨时分，侯府书房却灯火通明，沈家祖孙三代，并几十个将领属官幕僚全部都在。
一道粗狂的嗓音响起：“京城发生地震，震中正在城内，房倒屋塌，泰极宫几被夷为平地，城内百姓死伤无数，嘉顺帝和慈淑太后都身受重创，伤势不容乐观。”
镇北侯沈开宇将厚厚的密信拍在桌上，他年届六十，漠北的风霜只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粗糙的痕迹，却没有影响他一身武艺，仍是个魁梧健壮的大汉。
京城地震了！
听见这个消息，书房内顿时起了一阵骚动，众人议论纷纷。
沈彦瀚一惊，他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兰莹如何了，明王府如何了？
他从桌上拿起沈开宇放下那一沓子密信，一张一张翻得飞快，这封信发出的时候，正是地震第二天，沈家在京城的暗探，将京城的事打听的很清楚。
沈彦瀚看见谢哲宸和兰莹订婚的事，心里刀割一般疼，恨不得活劈了谢哲宸，接着又看见关于明王府倒塌，兰莹被埋，太子谢萧舟带兵来救的内容。
沈彦瀚先是庆幸，谢萧舟有几分本事，若是他出手，兰莹应该有救，接着便是嫉妒，凭什么谢萧舟有资格英雄救美，若是他在京城，救她的人应该是他。
沈开宇精明的目光环视众人：“京城此时地震，诸位如何看？”
沈康适率先道：“这正是大周国运到头了的表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先是父亲得了传国玉玺，这说明天命属意于父亲，现在连老天爷都在惩罚嘉顺那个糊涂皇帝，咱们漠北此时不扛大旗举事，更待何时！”
没人比沈康适更了解自己的亲爹所思所想，沈家同北戎人已经商议好了，原定于下个月北戎大军压境，漠北宣布建国。
这件事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中，生怕出一点纰漏，但谁也没想到，现在老天爷送来了一个大好机会，简直是天助沈家成事。
沈彦瀚握紧了拳头，目露狠厉：“天命如此，还请祖父顺应天命，即刻称帝，脱离周朝昏君奸臣，救漠北五省万民于水火。”
沈彦瀚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再等待了，虽然急报上没有写兰莹是否被谢萧舟救出来，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她不会有事的。
想起她那极致纯真极致甜蜜的笑容，他恨不得立刻飞回京城，他会从废墟中救出她，做她的大英雄，然后将她接到身边，永永远远在一起。
谢哲宸可以给她的，他能给，谢哲宸不能给她的，他也能给，将来他会是漠北的皇帝，而她会是他的皇后，是漠北五省最尊贵的女人。
沈开宇哈哈大笑，指着沈彦瀚：“不亏是我沈开宇的孙子，有魄力。”
听见镇北侯这般说，部下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附和。
“大周国运已尽，这一震，震得太好了哇，大周朝廷没有半年无法恢复元气。”
“周朝地震，自顾不暇。此时称帝，正是天时地利人和。”
“侯爷才是真龙天子，连上天都在眷顾侯爷，咱们是时候同他们划清界限了。”
不知是哪位幕僚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龙袍，部下们拥着将龙袍披在了沈开宇的身上后，齐齐跪下山呼万岁：“天命所归，吾皇万岁。”
沈开宇伸开胳膊，坦然地侍女替他穿好龙袍，戴上旒冕，做完这一切，恰好听见了外头鸡叫，天亮了。
沈开宇眉开眼笑，觉得是个好兆头，大手一挥道：“大周国运已尽，既然是上天之所托，朕决议登基，国号为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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