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兰莹是个心中有分寸的人,尽管嘴上说想要玩闹一夜，并不会真的这么做，夜色已深,几人尽兴而归。
明王府看见主人已归，大门关闭,上下三道大铜锁齐齐落下。
兰莹扶着丫鬟们的手下了马车,看见沈宏茂从大门的值房里出来迎她，忙客气地站住了,寒暄道：“沈经历多劳了，过节也没有归家陪妻儿,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沈宏茂抱拳道：“郡主客气了，卑职职责所在，何苦之有。”
自从上次出了桑四半夜闹门的前车之鉴后,明王府的门房里便有了御前侍卫五人一组轮班守夜。
明王府上下一直对他们礼遇至极，这些侍卫们也是知情知趣的人，无不兢兢业业。
今夜正是轮到沈宏茂当值。
他见内院的软轿已经抬来,便道：“天色不早,郡主尽快回去安歇吧。”
兰莹还未上轿，明王府大门响起急促一阵的拍门声。
兰莹和沈宏茂对视了一眼,沈宏茂上前，隔着门大声问：“外头是谁？”
桑景泽报了自己的名号,急切道：“我乃丰国公府世子桑景泽,尔等快快开门。”
兰莹脸色一沉,对着沈宏茂轻轻地摇了摇头。
沈宏茂便懂了,隔着门冷冷道：“下官乃应天卫经历沈宏茂，奉旨领御前侍卫护卫明王府，如今王府已经落锁,非圣上有旨意不会开门，小公爷请回吧。”
桑景泽早听说明王府有御前侍卫守护，侍卫除了少量的高官子弟恩荫分封，大部分是从军中挑选出的矫健者，都是普通军户。
但沈宏茂二者皆不是，他这应天卫经历的官职虽然不大，却是正经武进士考出来的。
军中也有鄙视链，素来是看中武进士高于恩荫官，加上沈宏茂的祖父同镇北侯沈开宇乃是兄弟，是沈家旁支，他又有真本事，自然前途无量。
桑景泽再开口时客气许多：“沈经历，我有急事寻郡主，事关重大烦请沈大人开门。”
沈宏茂毫不退步，冷笑一声：“小公爷有何等大事，非要让郡主深夜见外男？若是真有，便请小公爷去泰极宫请旨吧，见了圣旨，下官必然开门。”
话说到这个份上，桑景泽知道绝无可能进去，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兰莹一晚上的好心情都消失殆尽，沉默不语地回到房中，守在家里的书香和墨韵立刻去安排沐浴香汤，巧梅和紫苏一起服侍兰莹卸妆发。
安逸今天出门也没带思阳，现在看见主子们回来了，她马上端来炉子上热了许久的牛乳茶。
兰莹坐着让巧梅梳头发，喝了碗暖暖的牛乳茶，冰冷的身体和心都活过来一些。
她捧着茶碗问安逸：“你说我是不是挺蠢的，怎么看男人的眼光这么差？”
安逸大口大口地喝着热茶，趁着间隙道：“你又不是媒婆，哪能一眼就看清他是个什么品种。”
思阳给兰莹和安逸各又添了一碗：“奴婢倒是觉得郡主听幸运的，幸亏发现的早，不然真嫁了他，整天他家姐妹长姐妹短的，腻都腻歪死了。”
“你这丫头说的没错，”兰莹后怕地点点头，“看来以后只有睁大眼睛，小心甄别，仔细挑选了。”
安逸极其认真道：“总之这事不能急，急就容易出错，你看我就不急，慢慢挑，总有好的。”
思阳从小是个孤儿，病得快死之时被谢萧舟的暗卫所救活做了暗卫，她虽然年龄不大，心智却是成熟，现在看着两个十五岁的小娘子一板一眼地谈论婚嫁之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她想了想，意有所指道：“郡主这样凤凰神女般的人物，岂是寻常男子配得上的，郡主尽管把眼睛瞧到天上去，耐心等着便好，最后能娶到郡主的，必定不是一般人物。”
兰莹累了，软软地打了个呵欠：“承你吉言吧。”
第二天，兰莹还在梦里，刘茂典便来回禀，说桑景泽又来拜访，人在前厅，声称若是郡主不见他，他就不走了。
郑妈妈气道：“这小公爷，怎么还胡搅蛮缠起来了呢。”
刘茂典沉吟道：“我考虑，还是请郡主见一见他吧，总要说个清楚。”
郑妈妈只得轻轻推门进来，发现兰莹已经坐起来了，乌黑如瀑般的长发铺满了半张床，妙龄娇软的小姑娘春梦半醒，眼神迷蒙，一张芙蓉面红润娇嫩，犹如荷花半开未开，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小公爷根本配不上郡主，郑妈妈心里这样想着，又惋惜，郡主若是能嫁给家里翰林爷就好了，姑舅做亲，亲上加亲，可惜翰林爷早有婚约。
兰莹已经听见了外头廊下的交谈，郑妈妈尚未开口劝说，兰莹便轻声道：“叫人来给我梳洗，我去见见他。再让书香和墨韵去一趟潘府，把我的意思转答给大舅母一声，请大舅母正式拒了高夫人吧。”
少顷之后，兰莹优雅娴静地迈进了前厅，嘴角噙着客气疏离的笑意：“有劳小公爷一早过来，甚是愧疚。之前的事，我会让白太太亲自登门拒绝的。”
桑景泽正心烦意乱地喝茶，见她来了，立刻放下茶杯站起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阿莹……你说什么……拒绝？”
兰佩莹端方持重地坐下，吩咐下人给桑景泽换茶：“小公爷请自重，女子闺名不可随意叫的。”
桑景泽惊慌失措：“郡主你这是何意，我听不懂，你竟不愿意嫁给我了吗？”
兰莹淡淡一笑：“我从来也没说过愿意啊。小公爷，我知道你们桑家鲜花着锦，门第无匹，想嫁给你的小娘子前赴后继，可本郡主家世地位样貌也并不差，不是非嫁给你不可的。”
桑景泽顿时羞愧赧然，脸颊火辣辣发烧：“郡主你不要这样，我知道昨天阿婉有不对的地方，我肯定也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所以你生气了，你怎么惩罚我都行，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千万不要说气话。”
兰莹叹息：“你就是做的太好了，你对谁都太好了。”
桑景泽满眼茫然：“我不懂，我对人好，难道也有错。”
“小公爷，你明不明白，你对谁都一样好，就是对谁都不好，总得有点差别。”兰莹有些无奈，“总之，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孤男寡女多有不便。”
桑景泽急了：“郡主，阿莹，你别这样，我求你了，我知道你不是这种小气的人。”
兰莹坦然地看着他：“可我就是这种小气的人啊。”
桑景泽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结结巴巴道：“圣、圣人训，妇言妇德妇容妇功，女子善妒是不对的。”
话赶话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兰莹索性坦诚了，她把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就依小公爷所说，这算是我的不对吧，可我不在乎。我不怕别人说我小气，说我计较。我什么都不图，我就图个对我真心实意的好，世间什么规矩礼数都没有我重要的人，过分么。”
她说着自己先笑了：“我知道，其实是有点过分的，可是我不想改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