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正无聊的安逸陡然来了精神,巧梅也把耳朵竖起来:“什么大事?”
思阳连珠炮似得说完了:“……百姓苦汤家久矣,听闻太子殿下如此处置,无不拍手称快。”
最后她还没忘了夸谢萧舟几句:“大家都说,太子殿下英明神武睿智不凡呢,而且相由心生,太子殿下生的极好,那是真的好。”
京城这地方,除了泰极宫里的事,大伙儿不敢乱谈,别的事想瞒都瞒不住,汤家的事很快便传开了,当然了,思阳的消息比外头传的更清晰更准确。
兰莹听完了思阳的说辞,有些意外。
那日画舫的苦主是她派沈宏茂领着去报官的,汤家人的案底,也是她派人查了证据交给三舅潘石韧的。有苦主鸣冤,潘石韧身为上京城父母官,不能不理。事关皇族,他先去请示谢萧舟,也在兰佩莹预料之中。
兰莹原想着,汤家毕竟是谢萧舟的亲姑母家,谢萧舟轻易不会动她们,但这回汤曼安不仅得罪了自己,还得罪了了沈彦瀚。
谢萧舟同沈彦瀚感情亲厚,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应该会狠狠教训汤曼安一次,不管是申饬罚俸,杀杀她的气焰也好,叫她知道,明王府并不是软柿子。
她没想到,谢萧舟竟然会教训地这么狠,沈彦瀚在谢萧舟那里的面子竟然这么大吗?
兰莹迷惑了,前世谢沈两人有过命的交情,可今生那些事还没发生啊?
她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安逸则震惊于汤曼安手上居然是出过人命的,喃喃道:“我原以为她不过是个无理骄蛮富家千金而已,想不到啊想不到。”
思阳痛快道:“这就叫恶有恶报。”
兰莹将手中账册握成卷:“我希望恶有恶报,但是我不相信一定会有,能当时就报的,就要现打不赊!”
汤曼安三番两次挑衅,那天在船上,兰莹已经动怒,她收拾不了太子殿下,还能收拾不了一个汤曼安么。
安逸嘻嘻一笑:“虽然有时候也需要假装冤仇宜解不宜结,不过能让对方彻底死绝的话,那就要该出手时就出手。”
兰莹沉吟片刻,还是想不明白谢萧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动作:“安逸,你有没有觉得,太子对汤曼安似乎太无情了些。”
巧梅也有同感:“她好歹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妹,何至于此啊。”
思阳闻言,下意识一急,正琢磨着该说些什么来替太子挽尊一下,安逸却抢先开口反驳道:“太子哪里无情了,汤曼安干过那么多坏事,太子竟然还想方设法留了她一条狗命,这肚量之大简直天下少有,我要是早知道他不仅英明睿智,还这么温柔体贴,当初就不撮合你跟沈家小将军了。”
思阳眼睛一亮,竖起了大拇指:“表姑娘真是有眼光,有见识,不一般。奴婢也觉得郡主这般国色天香,当一个区区世孙夫人着实可惜了。”
巧梅脑子快嘴也快,听出话音便顺嘴补了一句:“没错,奴婢认为当太子妃比当世孙夫人更有前途!”
太子妃的人生之路通往皇后宝座,将来会是太后;而世孙夫人、世子夫人,最后不过是个侯夫人,傻子也能分清哪条路线更优。
兰莹无奈地在三人头上一人敲了一下:“就你们能,再瞎说这种混话,全罚去会仙楼端盘子,还不给工钱。”
思阳聪慧,早已察觉了太子殿下命她潜伏在兰莹身边的原因,虽然太子殿下并没有让她促成这段姻缘,只说让她保护郡主,为郡主所用,但作为一个优秀的暗卫,办差事当然应该积极主动,话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岂能错过大好时机。
于是思阳不死心地大胆追问了一句:“郡主竟是瞧太子殿下不好么?奴婢在京中长大,也曾有幸远远见过太子殿下一眼,真是俊美无俦宛如神o,殿下的文韬武略更是妇孺皆知,除了郡主,奴婢实在想不到世间还有哪个女子配得上太子殿下。”
屋里几个小丫头齐齐点头,在自家郡主的美貌这件事上过于谦虚,就是变相骄傲。
兰莹一瞬间竟无话可说,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谢萧舟,她今生对他的感觉,无法用简单的好或者不好去描述,上辈子见他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动心,现在一想起他就忍不住想动手,但动手是不可能动手的,人在皇权下,不得不低头。
她默了半晌:“我也配不上,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配得上他,好在还有桑家三娘子呢。最近外头那些读书人不是都说我是杂花俗艳,桑舒婉是牡丹花仙转世下凡么。”
安逸想起这件事就生气:“奶奶的,让我揪出来是哪个酸鸡胡说的,我非撕烂他的嘴,不,我缝上他的嘴,看他还说不说。”
“我觉得做杂花挺好的,我一直想做月月红。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其实四季常红者有之,唯有此花。”兰莹此刻心情很好,“有诗云,女郎爱插花盈,试手先探月月红。我爱极了这花,以后帕子上都绣它吧。”【1】
巧梅应下来:“回头奴婢去跟苗圃说下,叫他们种些好的,描花样子。”
安逸蹙眉思索片刻:“月月红,月月都红,阿莹,你说的这种花,竟然让我想起了女子葵水。”
巧梅和思阳目瞪口呆:“……”
兰莹无奈叹气:“你让我想起了朽木。”
“为什么?”
“不可雕也。”
*
周夫人第二日晚上从兴善寺回府,召了沈彦瀚和娇蕊来说话。
“本来打算今日让娇蕊敬为娘一杯茶做姨娘,但娘思来想去,娘替郡主接这一杯妾室茶不合适,不若今晚先收了房,名分的事暂缓缓,待郡主进门后,娇蕊亲自向郡主敬一杯妾室茶。”
娇蕊心里有些失望的,一日不定下姨娘的名分,她一日放不得心,但她哪敢表露出来,连忙跪下:“奴婢全凭夫人安排,为奴婢的事扰了夫人清闲,奴婢实在有罪。”
周夫人招手示意沈彦瀚坐在自己身边:“这世道高门大户的公子哥儿们,婚前都有几个通房,连你爹当年也是有的,说起来都是寻常小事,但娇蕊同她们又不一样,别的通房婚后都是撵了的,夫妻恩爱几年之后才纳姨娘进门,可娇蕊是要抬姨娘的,娘寻思着,我们沈家是规矩的人家,这件事不能瞒着郡主,你要提前向她说明。”
娇蕊一听就惶恐了,磕头道:“夫人、公子,奴婢绝不敢行差踏错半步,郡主既然进门,便是主母,奴婢一定事事以主母为尊,奴婢能伺候夫人公子,能伺候郡主,是奴婢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沈彦瀚看了娇蕊一眼,她正跪在他身边,柔柔弱弱缩成一团,磕头的时候,一双白生生小手就放在他的脚边上。
“母亲大可放心,我会向郡主说明一切,郡主是个明理大气的淑女,妒忌乃是七出之条,郡主不会犯的。”
周夫人点点头,严肃道:“我打算这两日就去寻媒人上明王府去,可是阿彦你要牢记,妾室乃是家宅不安的源头。沈家先祖,曾有宠妾灭妻者,差点惹了大祸,所以沈家才有了不许随意纳妾的家规。虽然你纳娇蕊事出有因,不在此内,但妻妾纲常不可乱,郡主是正妻,你要给她体面,否则的话,我决不轻饶你,家法伺候。”
娇蕊吓得直哆嗦:“奴婢一定谨守本分,绝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
沈彦瀚听见母亲说要寻媒人了,一瞬想起兰莹,下意识地弯唇勾出一个温柔的笑:“郡主与我两心如一,我对郡主的情意天地为证日月可鉴,婚后定会琴瑟和鸣,岂会做出冷待郡主的事?母亲放心,若是儿子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惹郡主生气了,用不着家法,我自己先扇自己耳光,我可舍不得让郡主伤心。”
娇蕊跪在地上静静听着他对另一个女子的爱意,心里酸涩无比,她在沈彦瀚心里到底算什么呢?什么也不算吧。
周夫人宠溺地骂了儿子一句:“你呀,跟你爹一样,生了一张好嘴,整日没个正形,不早了回去歇下吧。”
沈彦瀚带着娇蕊回房,顺手栓上了房门,站在床边笑了笑,:“今日天凉没出汗,不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