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沈老太君自在地坐在竹躺椅上,眼睛好奇地左看右看,兰莹坐在她身边,用纤白的手指替她剥着葡萄,嘴里像哄孩子一般轻声念叨着。
“戏文里头的状元个个都是十八岁,生的英俊无比,不知这一科的状元是哪位,可千万别是个白胡子老爷爷,不然我祖母该失望了。”
她话音刚落,外头街上忽然响起了喧闹声,女子的尖叫声尤其明显。
“来了来了。”
雅间里的几个丫头也激动起来,呼啦啦全趴着栏杆往外头看去。
“状元在哪儿呢?”
“状元是谁呀?”
上京城的百姓们几乎万人空巷,全挤在道路两旁,在这一日,不管是小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都可以酣畅淋漓地一睹新科进士们的风采。
名门贵女们趴在二楼的美人靠上,摆出美丽的姿势手托香腮向下看去,盼着进士们路过的时候,能看见她们的优雅风姿。
小户人家的女儿们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挤到街道旁,只想离进士们近一些。
在这三年一次的喜庆日子里,即使姑娘们的举动稍微出格些,也没有人会上纲上线的追究。
新科进士们骑着高头大马,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列阵而来,这是真正的春风得意马蹄疾,这一刻,面带笑容的进士们,即便是面容平庸的中年文士,眼中也散发着激越炯炯的光芒,人生四大喜,金榜题名时。
并辔而行的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皆是一身火焰般热烈的红袍,自然是这个方阵中最为引人注目的。
其中,状元和榜眼都在壮年,怕是连儿子都能入学了,只有榜眼是个年轻书生,眉眼周正,身量瘦小。
他正是一月前的会元曲修晖,嘉顺帝本有意养一个三元及第的嫡臣,可惜曲修晖实在太年轻了,少年轻狂,连续夺了解元会元后,他这些日子有些飘,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导致殿试发挥失常,不及前两位出众,最后嘉顺帝点了他做探花。
虽然一甲三位的容貌都不算出众,看在街边百姓的眼中,也只觉得风流倜傥,丝毫不影响他们的礼遇才子的热情。
进士们的队伍在缓速前进,这时候,不知是哪家的小姑娘,眼睛尖嗓子更尖,她高声喊道:“后头后头,快看状元后头那个穿青色衣裳的,我的娘嘞,他长得可真好看。”
夏子濯一身青袍,犹如修竹凌空,又如青松盖雪,令人看到就移不开眼。
一群小家碧玉拥过来,激动地问:“他是谁?”
在这种时候,即使姑娘们做出些出格的事情,明目张胆地表达爱慕,众人也都一笑了之,不会去计较什么,于是维持秩序的礼部官员笑着答道:“那是夏传胪。”
一个骑在爹爹脖子上的小女孩奶声奶气道:“船炉是什么?画舫煮茶的炉子么?”
那官员顿时大笑:“传胪是二甲第一名。”
“那不就是第四名的意思。这么说他是除了状元榜眼探花之外最厉害的人。”
“哇,夏传胪学问好厉害啊。”
“关键夏传胪长得还如此好。”
众人找到了新的兴奋点,在此之前,查无此人的传胪这个位置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高的关注。
夏子濯身姿挺拔的坐在马上,他并不想在这种场合下抢一甲三人的风头,因而一直混在二甲进士的人群中,即便这样,他还是被人发现了。
女子们为了多看夏传胪一眼,一路跟着队伍往前,不知道多少人被踩掉了鞋跟来不及去提。
夏子濯眉若青山,璀璨星眸如冰雪般清澈分明,见许多小娘子朝他拥过来,热情地朝他抛洒各种香囊手帕络子,他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一瞬间低头红了脸。
他这般青涩的样子,自然又是激起一阵笑闹尖叫。
在篱楼紧挨着的另一家酒楼临街的包间里,一群贵女挤在鹅颈美人靠栏杆上,她们全是诸如学士、阁老、尚书家里的尊贵嫡女,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我竟没听阿爹提过他。”
“不知夏传胪是哪里人氏?”
“姓夏,我怎么记不得大周有姓夏的豪族呢?”
眼看着进士的队伍越来越近,夏子濯白玉般清隽的面容已经能看得清清楚楚,她们再也顾不上闲聊,全都激动地把自己身上的手帕香包掏出来,拼命地照着那道修竹一般的青色身影砸过去。
一道胡同之隔,另一边的二楼上,巧梅激动地拍栏杆:“表姑娘快看快看,那个长的最好看的,是不是前几日给咱们郡主下跪的那个。”
安逸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确定道:“就是他。”
明王府的丫鬟们一听,全都来劲儿了,趴在栏杆上一起大喊:“夏传胪,夏传胪……”
看这群小丫头闹得欢,兰莹便也来到栏杆边,含笑朝外看了一眼,赞了一句:“青色的衣服很衬他。”
此时,进士们的队伍已经慢慢地走过去了,只能看见夏子濯的背影了。
夏子濯听见身后有声音叫他,下意识的回眸,正对上兰莹望过来那双冰润双眸,他的脑子一瞬懵了,只觉得自己幸福的仿佛在做梦。
这是何等的幸运,人生最荣耀的高光时刻,能被一生中最心动的那个人亲眼见证。
于是他笑了起来,这一笑仿佛雪树银花绽放了一般,激起了这一片儿酒楼上贵女们一阵欢乐的喧闹。
“他回头了他笑了,我的天哪,他在看谁?”
“是不是在看我?我觉得是。”
“没羞没羞,我还觉得是在看我呢。”
兰莹听着耳边小娘子们的嬉闹,愉快地一笑,退回了房内。
上辈子也有一场这样的热闹,但那时她压根不关心这些,她满脑子都是她要嫁给谢萧舟了,她要补习女红,苦练厨艺,她要做个贤妻良母。
如今这日子可真是畅快无比,看来女子要过得好,脑子清醒最为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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