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许天心的毕业论文乍一看像是中规中矩的，题目更是老生常谈，该如何做好护理工作。比起同学们准备的《互联网+时代的护理学新思》等时髦题目，实在是不讨巧。幸好不是做博士论文，单这个题目就该被学术评审委员会打回重做。而对一个本科生，大家没心情较真，毕竟都不容易。
蒋文礼挂着国家医学院学术评审委员会兼职委员的名头，闲暇无事时就得干点正事，这一日助理送来学士预答辩的材料，他只管出席博士论文答辩会，学士材料他过过眼签个同意就行了。于是拿过来随手翻了翻，心里明白，这年头连博士都不安心搞学术了，就不必说这群学士了，不能过高要求。他一面拧开钢笔一面随口问道：“有特别优秀的么？”
“还真有一篇。”助理熟练的抽出一张论文简介来，显然准备充分。蒋文礼产生了一点兴趣，拿过来一看，映入眼帘的三个字——许天心。
“放下吧，我细看。”蒋文礼将助理打发了出去，瞥了一眼题目，简直是老掉了牙，再看正文，论证方式也是俗不可耐，重要意义——存在问题——产生原因——建议措施。但是，蒋文礼是何等眼力，这篇论文所使用的数据都是最新的，而且分析问题的角度也是从未有过的，采取措施中将吸纳社会资本参与描绘得十分具体。而且关于建设成熟的社区护理模式也提供了一个比较有效的运营模式。
是一篇下了功夫而又成果卓著的论文，蒋文礼又看了看英文简介，翻译的干净准确，正如许天心给他留下的印象。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子，英文文笔都这样老练，应该是家学渊源。她的家世果真不俗，他是花中老手，看女孩子的眼光向来很毒。
论起家世，蒋文礼自诩也不差什么。现在第一医院的院长是个挂名的，蒋文礼的老爹大权在握，等着老头子要退休了，儿子也该培养出来，正好接班。在中国，医疗和教育不容人小觑，除非都把孩子送出国去，留在国内的，还有哪家医院能胜过第一医院权威？所以凭许天心家里是做什么的，蒋家也不输她。只是蒋文礼也知道，如果真跟许天心在一起，她不比旁人，自己这一辈子也算交代了。可他还年轻呢，如今这种百花盛开的日子多好，他没必要自己招个紧箍咒来。
许天心不知道自己是在虎狼口边过了一圈，只觉得天清气爽，蒋主任完全不像传言中那样花心滥情，对着自己都是公事公办的，日常工作完全没有困扰。非常好。周小慧听了眼线们的汇报，得知蒋公子对许护士没有半点意思，心中虽有些诧异，但更多是心花怒放，以为蒋公子为着自己改邪归正，成为蒋夫人的日子近在眼前。
上班心情愉悦，下了班许天心时不时的去找男朋友吃晚饭，也算名至实归。她不担心什么张扬不张扬的，若是冯氏里传出什么不好的话，那是冯一诚御下不严。彼此相隔几条街，开车却又不值。高峰期的地铁不愿意挤，于是就走路去。初秋天气还好，项宇跟在她身边，照旧一言不发。
冯氏前台见到这位戴墨镜的小姐过来，十分识趣的稳坐泰山。果然乔助理从电梯里快步走出来，微笑道：“冯总有个会，马上就开完，吩咐我过来接您，请先跟我过来吧。”前台姑娘在后头只恨自己不能亲手摘了这访客的眼镜，一览芳容。
许天心点了点头，项宇随在身后，乔助理对他也笑了笑。项宇实在学不会乔助理的生动表情，许天心给他解围：“抱歉，项先生比较严肃。”乔助理心里一动，忙说道：“没有关系。”
将他们两个领进冯一诚的待客厅，乔助理知道许天心的习惯，送了两盅滚热的白水进来就离开了。这里是19楼。许天心走到飘窗前，往外看，天色渐渐苍茫，大厦里渐渐有灯亮起来，马路上的车挤在一起，彷佛能听到拥躁的声音，因为红绿灯变换得总是太慢。
项宇站在角落里，丝毫不引人注目。即使这屋子里没有别的人，他还是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许天心回到座位上，慢慢的一口又一口的啜白水。冯一诚进来的时候，先开了灯，看见许天心，脸色立刻柔和起来：“抱歉。”他下意识往墙那一边看去，然后说道：“项先生辛苦了。”冯一诚把项宇当做许霆海亲临，不自觉的手脚都有些收敛。
许天心望了项宇一眼，没有吩咐什么，项宇却是明白，悄无声息的走出去，然后替他们关上了门。乔助理在门口一直候着，晚饭时间到了，因为还没有订馆子，或者是直接叫了哪家外卖过来吃，冯一诚没有吩咐，他得在旁边陪着。见到项宇出来，彼此同道，便点了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许天心开门出来，冯一诚没有跟随，乔助理连忙迎上来：“许小姐……”许天心对他有礼貌的笑了笑，然后望向项宇：“我们走吧。”
乔助理瞧着她，知道一定是两个人吵嘴，否则哪里能不吃了饭就这样回去。过了一会儿，冯一诚走出来，脸色阴沉，乔助理跟在他身后，不敢多说话，进了办公室，冯一诚坐在椅子上拿了一份文件看了半日，一页不翻，最后才说了一声：“打电话给老宅，说我晚上回家陪老太太吃饭。”
进入秋天之后，昼夜温差大，晚上的温度就降得多了，又没有开车，往回走的时候完全不像过来的时候那么惬意。项宇拦了一辆出租车，许天心上了车，眉头皱着，项宇见她没有发话，便直接让司机回家。
许天心一言不发进了屋子，关上门，然后就没动静了。项宇不知道她怎么打算，但也知道今天不能指望她出来烧饭。自己去厨房转了一圈，打开冰箱一看，很好，有菜和蛋也有昨天剩下的米饭，拿出一盒豌豆，又从储物柜里挑了一条腊肉，做了一锅蛋炒饭。要说经过军事化训练就是好，不必精通，但也能什么都张罗得住，自力更生衣食无忧。
正在犹豫要不要喊许天心出来吃点，只见那屋子忽而开了门，许天心很少这样热辣过，她穿了一件湖蓝的短裙，胳膊上搭着一件酒红薄风衣，头发高高束起，戴了一对金色的银杏坠子，罂粟红的唇膏艳丽得刺眼。项宇对这种梵高风完全欣赏不来，而且很不能适应她短裙的长度，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端着一盘炒饭进退不得。
很多大饭店里录取新厨子的考试都要求先做一道炒饭，正是这极普通的家常菜才考验功夫。项宇平常远庖厨，操作起来居然挺有一手，许天心吸了吸鼻子：“真香。”她虽然装扮得剑拔弩张，但表情依旧是安静平和。现下心情实在糟糕，可她并不放任情绪失控。这是许家一向的家教。
项宇问道：“要出去？”许天心扬起脸，答非所问：“有我的份么？”项宇点了点头：“嗯。”许天心很高兴的说道：“太好了。”表情一点也不似作伪。于是两个人一起坐下来吃炒饭。许天心连夸了几句好吃，态度很真诚，项宇像往常一样闷着头扒饭不发一言。
吃饱喝足，许天心望着项宇说道：“我要出去逛逛。”然后顿了一下，“想一个人。”这才是她的重点。项宇没有任何迟疑的拒绝：“不行。”许天心不再说什么，去玄关换鞋子。玄关太小，项宇站在她身后，许天心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沐浴乳的味道。她扬起头来，打开门先走了出去。
项宇也不似以往，与她并肩。远远跟着她。直到她进了附近的一家商场，在夜景中硕大的logo闪耀得璀璨光明，简直做了这纸醉金迷花花世界的招牌。商业中心区，从来都不缺人潮汹涌。许天心混迹其中，因为她装扮的乍眼，所以常常有人回头瞧过来。还有见她单身一个人，想过来搭讪。这时候项宇便往前走两步，那些人只以为小两口吵架，也就散了。
许天心进了一家店，项宇不认识那个牌子，不知道里头一针胸花也要卖一百万，也就没有什么负担，跟着她一起就进去了。店里只有许天心和他两个人。
服务生十分周到，拿新款珠宝展示给客人看，并殷勤的推荐款式，项宇在旁喝着果汁，许天心慢条斯理的看了几样，然后定下一串深紫色的玛瑙项链，透着灯光看，深邃典雅，很庄重大方，玛瑙间或镶了几颗小钻，稳重里带着活泼，就嘱咐包起来。项宇见她选好了，站起来付账。李特助早给了他两张卡，一张是工资卡，一张是信用卡，专门应付许天心开销的。项宇来不及数后头能有几个零，就那么签字了。
从一楼逛到六楼，项宇手里提满了袋子，许天心方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决定打道回府。项宇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从没想到一晚上能从自己手里过这么多钱。晚上临睡前，许天心塞给项宇一个袋子。是一件墨蓝色的真丝t恤，项宇原以为她是给冯一诚买的。没想到是给自己的。
冯一诚十分恼火。开始的时候两个人相敬如宾倒也罢了，但是时间久了也不能总是坐怀不乱。他自诩不是什么太洁身自好之人，但是自从与许天心交往之后，他断了花花草草也是事实。
可许天心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为女朋友应该做些什么，他想往前进一步的时候，许天心便是往后退缩。虽然婉转，但拒绝的意味可是不容置疑。冯一诚简直羞于承认，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接吻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当然不至于抱了什么心思，想着生米煮成熟饭借以要挟进许家的门，他只是想享受一个男朋友应有的权利，如此而已。这种排斥不是好现象，也就是许天心了，即便这恋爱已经穷途末路，但冯一诚还肯苦苦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