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郝嬷嬷的话,提醒了简铭。
他看了一眼季凝,见季凝穿着的,还是昨日的那件红嫁衣,虽然不失娇俏美好,但他怎么能让季凝日后只穿着这一件衣衫?
那也太不像样子了!
简铭于是便命常青去请裁缝娘子过府,常青领命。
季凝听着,竟是话头儿转到了自家的身上,又见简铭那般看了自己,就知道他已经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衣衫了。
想着身上的衣衫落在简铭的眼中,肯定满是褶皱,还脏兮兮的,季凝的脸上有些红热,但她还是谢过了简铭,并谢过了郝嬷嬷想得周全。
郝嬷嬷越看季凝越发觉得合了眼缘,心内暗中将她与简铭放在一处想了想,也觉得两人当真是般配得紧。
可是……可惜啊!到底是可惜了!
郝嬷嬷心底里幽幽地叹息,看向季凝的目光,越发的悲悯慈爱了。
“夫人还请莫要和老奴这般客气!”郝嬷嬷道,“老奴在府里这么多年了,可没见侯爷对哪一个这般上心的!夫人要谢,就多谢一谢侯爷,也多体谅体谅他,才是正理。”
季凝听着,颔首,觉得这位郝嬷嬷的话中颇含深意。
郝嬷嬷的目光,最后被桌上的那杆喜秤所吸引。
她走过去,拿起那杆喜秤打量起来。
季凝见状,想到这物事是做什么用的,登时面上发烧——
原本简铭身为新郎,该用这物事挑开她的盖头,然后礼成的。然而,这位新郎压根儿就没有在他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盖头还是昨日季凝自己掀开的。
不知道简铭会如何想这件事。
简铭随着郝嬷嬷也盯了那大红色的喜秤一会儿,余光瞥见季凝不自然的表情,神情微动,却没有深究。
而是向郝嬷嬷道:“你老人家见识得多,可看出什么了?”
郝嬷嬷细细地看了两回那杆喜秤,又用手掌摸索过那下面坠着的穗子,想了想,道:“应该就是越州的料子。”
“越州?”简铭目光微沉。
“不会错的!就是越州的。”郝嬷嬷笃定道。
“我知道了。”简铭的脸色不大好看起来。
郝嬷嬷深深地看向简铭:“事缓则圆,侯爷是知道的。”
她的语气不无担忧,显然是极关切简铭的。
简铭也明白她的关切,宽慰她道:“嬷嬷宽心,我不会轻举妄动。”
季凝仿佛一个局外人般,听着这主仆两个的对话。
她不知道“越州”到底有什么关联,更不知道简铭因此而想到了什么、又打算做什么,那是只属于简铭和郝嬷嬷之间的话题,她掺和不进去。
季凝也唯有听着、从着,一点点地了解她所处的环境,一点点地适应。
想来,终有一日,她也能和简铭分享某个,甚至某些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话题吧?
郝嬷嬷也累了,原本就称不上康健的脸上,已经露出了遮掩不住的倦意,忍不住急咳了几声。
简铭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想着此间需要她做的事也都做完了,便请她下去休息了。
他始终都郝嬷嬷很是尊敬。
郝嬷嬷告了罪,便退下了。
常青此刻已被简铭打发去置办郝嬷嬷之前说的那些物事,也退下了。
屋内,就只剩下了简铭和季凝,以及哄着歆儿的玉篆。
简铭道:“你刚入了府,诸多事情不清楚,我已经安排郝嬷嬷就近住下,你随时有不明白的事,随时可以问她。只要她的身体允许,让她办些事也是可以的。”
季凝得了他这样的允诺,自然是高兴的。
郝嬷嬷那样有见识,又肯对她用心提点的老仆,不亚于在她身边添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不过季凝不了解郝嬷嬷的底细,不能不多问几句:“郝嬷嬷的身体不大好吧?”
简铭倒也无意隐瞒:“我小时候有一年冬日里掉落冰水,差点儿没命,幸亏她及时跳进水里把我救了上来,我才能有命活到如今。”
原来如此!
“那她可真是一位良善的老人家啊!”季凝感慨道。
“她是我母亲的贴身侍女,对我母亲极是忠心。我母亲过世之后,她便一直守着我、护着我。”简铭道。
“这样对侯爷有恩有义的老人家,侯爷原本是让她颐养天年的吧?”季凝大着胆子试探道。
简铭闻言,眸子微深,探究地看向季凝。
季凝被他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气度所慑,登时觉得仿佛下一瞬就要刀兵临身,简铭不会说出来“把她推出去砍了!”的话吧?
季凝喉间滚了滚,愣是撑着没有退缩,而是硬着头皮与简铭对视。
简铭上惯了沙场,经常杀人的,身上自然带着杀气。当他情绪波动的时候,那股子迫人的杀气就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来,一如此时。
他没想到的是,在自己探究的目光之下,季凝竟然没有退缩?
他蓦地想起了昨夜那个朝自己丢木棒的季凝,以及对常青和郝嬷嬷客气有礼的季凝,对歆儿疼爱的季凝——